謝塵鈺忍著身下劇痛,不斷吞咽著剛湧出的血水。
季念昭滿臉都是生無可戀。
謝塵鈺終於恢複鎮靜,不急不慌地邁步。他的手摸上領間,褪掉了最上層的外衫。
高大的人影在黑夜裡透著近乎窒息的壓迫。
謝塵鈺垂眸,自己的師尊正趴伏在地上。
美人兒衣袍半散,墨發流水般傾瀉,垂落在地的雙腿微開,肌膚外露泛著月光似的乳白暈。季念昭衣冠不整,雙眼緊眯著,再不似從前高高在上。
“嗬……”謝塵鈺忽而冷笑出聲,刹住腳步。
他玩味地蹲下身,手拽金鏈,將季念昭拽至自己身前,再一手摟住季念昭的腰,揮劍斷開鏈條,拾起落地的半截。
季念昭心中苦澀,何苦來哉!他可以對天發誓,自己絕對是個識時務的,本想哎呀狂叫一通“好漢饒命”,卻也知道沒用,隻不敢做大動作,怕激怒這人。
腰間緊纏過來一雙溫熱大手,腳踝的金鈴隨著動靜急促作響。
季念昭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扔在了金殿大柱上。
謝塵鈺將金鏈子仔細鎖成死結,縛住季念昭。
“哭啊,叫啊,在我身下喘息啊!你怎麼癱在這裡,像隻死魚。”謝塵鈺掐住季念昭的下顎,牙關咬不住血氣,血水順著唇角流下。
謝塵鈺又哭又笑,像隻瘋狼,一拳砸在季念昭臉側,柱子頓生裂紋。
季念昭也不敢求饒了,緊閉住嘴。
他覺得謝塵鈺有病。
和一個瘋子說話,簡直是多說多錯,省得待會哪一句惹了謝塵鈺不快,一拳結實地砸在自己的身上。
謝塵鈺又砸了幾下,裹著血氣湊近:“師尊,你滿意你看到的嗎?”
滿意什麼?季念昭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隻好繼續保持沉默。
謝塵鈺緊盯住季念昭的神情,然而那張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他失望透頂。
你怎麼能滿意呢?你那樣心係的蒼生,付諸的心血全毀了。你教我愛民如子,你讓我成為千古一代明君。
可現在呢?南朝滅國已百年之久,長川骨窟數埋了一城亡民,有去無回,血肉腥氣現在還在蒼涼大地彌漫,白骨成山,黑鴉成片,冤魂難散,日夜涕泣。
季念昭,你怎麼能還是端著一副這樣風平浪靜的表情?!
你怎麼配?!
謝塵鈺唇瓣微微啟齒,他有太多的話想嚎。季念昭,你睜開你那狗眼看看!你昔日的徒弟不但負了他的國,還親手葬了他的父王母後,背負的血債如山海。
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你知道我曾經有多麼敬你,愛你,仰仗你。
曾經有多愛,現下就有多麼恨你!怨你!想吞你入骨!啖你血肉!
但謝塵鈺終究隻是蠕動嘴唇,痛笑著繼續罵道:“你怎麼能不滿意呢?畢竟現在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啊。我的好師尊,落入我手,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謝塵鈺摩挲著季念昭的臉。
“季念昭,你個狗娘養的雜種,我恨你!我恨你啊。”謝塵鈺將手猛掐住季念昭肩頭,埋首在原傷處又咬一口,然後磨蹭著,找到了季念昭的唇瓣。
舌頭擠進牙關,肆無忌憚地搶奪侵略,意圖占據這裡每一塊土地。熾熱的暖流在口腔中炸開,狂暴的犬牙咬破季念昭唇瓣,兩人的血水混雜在一起,吞咽入喉。
他們鼻尖輕輕相觸,先發動的那個人似乎一刻也不想停歇,急促呼氣吸氣間的喘息聲在季念昭耳畔起伏。
季念昭現在不止覺得謝塵鈺有病,看樣子還病得不清。
謝塵鈺的後腦勺突然傳來刀刃入肉的鈍痛。
“你。”
謝塵鈺驚詫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著季念昭。
季念昭揚起手裡小刃,邊呸口水,邊瘋狂擦拭自己嘴唇,隻當是這人對自己的羞辱。
察覺到謝塵鈺的視線,季念昭滿懷歉意一笑:“太子殿下,多有得罪。師徒相伴多年,難道殿下還記不得,鄙人行事向來肆無忌憚?”
然而沒聽到季念昭的回話,謝塵鈺已經昏倒在地。
季念昭偷摸著溜出了大殿。
每走幾個時辰才見一點人跡,也不過一些廢田廢屋,生芽的稻草人之類,沒有活人。
又走幾裡,季念昭撞見前方有一口農耕蓄水的池子。
他拖著癱軟無力的後肢,把頭探到水塘邊。
水麵倒映出一雙笑眯眯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