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櫃門扉被倏地推開,又被強忍拉回去。
如果不是擔憂真凶隨時出現,沈期隻怕早衝出櫃子,和謝塵鈺扭作一團。
操他娘的雜種。沈期拿眼剜著床底下的太子殿下,怒目相視,手指骨節咯吱響。
這些年,沈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從未掩蓋過行蹤,最大的目的就是引誘謝塵鈺現身。
沈期忿然。
天底下怎會有這樣忘恩負義的畜生!謝塵鈺不知道師尊為了他……季念昭著實糊塗,昔日那樣風華,天資絕不輸謝塵鈺。
因為自己的徒弟,落得個功力儘失,傷魂碎骨,好幾次死在路邊。現在拖著那一副油儘燈枯的軀體,還反而被這畜生關起來!
季念昭空乏地望天花板出神。
紙糊的窗就正對著床榻,三人都屏息斂神,謹防剝皮凶手破窗而入。
等了不知多久,沉靜地來到後半夜,依舊無聲響。季念昭沒由來感到一陣心悸。
平纖纖房中有沈期的紙人看守,也是安全的。他從床頭撐起半身,仔細想到:如果凶手是人,擅用邪法,那麼可能知道今晚平家有幾個修士,故而繞開了他們家。如果凶手是鬼魔一類,斷沒有可能繞開他們。
但總覺得有哪裡說不上來。
季念昭趁著寂夜無聲,好生將這幾日在奉賢所遇事全理了一遍:閻羅殿,供養血願,廟中藏屍,剝皮詭事。
不對,這幾個事情同發生在一地,但總感覺連不成線,他一定還忽略了哪個地方。
閻羅殿要的貢品是魂。
殿裡藏的屍首卻是外力所殺。
剝皮案裡魂和肉一齊消失。
季念昭閉上眼,又開始回想調查所遇每一個細節,突然從床上翻下來,穿鞋往屋外跑:“想錯了!去城角,招魂幡!那東西的目標不是我們,是招魂幡!”
沈期看謝塵鈺一眼,悶聲隨季念昭跑了。
謝塵鈺從床底爬起來,並沒有急著動身。季念昭卻在院子儘頭衝他大喊:“速去城南那角。”
沈期:“凶手要招魂幡乾嘛?這東西就是一張網,拿來困鬼的。”
季念昭:“所以錯了!不好,我們隻有三人,這事全看運氣。隻願凶手恰好不是待在沒人的那一個城角。”
沈期還是不解,擰眉同他疾奔。
季念昭:“我且打個比方,如若活人在鬼魔眼裡如同鮮果,你吃果是食內芯還是表皮?”
沈期:“自然內芯。你是說,剝皮真凶是鬼物,且這鬼物食魂?”
季念昭:“應該是這樣。或者說,它拿魂魄供養閻羅殿。如今我們在城角設下了魂幡,閻羅殿不挑食,生人的死人的都吃。今天城裡所有死人的魂都被我們聚在一塊了。與其冒險從平家捕獵,它不如直接攥取招魂幡裡的生魂。”
沈期:“也不對。閻羅殿裡的屍首不像是被鬼魔所害,和城裡喪命的那些絕不是一類手法。”
季念昭:“的確不像一脈。但不代表它們的目的不是同一個。而且,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沈期:“你說。”
季念昭:“隻是猜測。”
他停在城東牆角前,沈期已掠到了城北角。
季念昭傳音道:“你還記得白日我們所見那個采生割折的乞丐嗎?這種流動的邪派丐幫,最是惜命,近來滿城都被剝皮事鬨得人心惶惶,他又有多大膽敢在此處行騙,就不怕把命丟掉?”
“所以我猜他就是那個供養此地閻羅殿的人。至於廟內廟外,人總是有慣用手段。既然他能將狗皮貼在孩童身上,也能將人皮貼在人身上。”
沈期大概想到個七七八八,但還有疑點:“我先前在平家院裡見到的那張人皮,廟中為何有具一模一樣的完好屍體?”
季念昭:“確實是屍體。不過不是此人原來的屍體,皮是院裡的皮,但裡麵裝著的,隻怕是那些人手下的邪屍。”
沈期:“控屍?”
季念昭:“我全是猜測,這個說不清了。如果不錯,我們之前所見廟裡的那些,全都是這樣組裝起來的屍體。”
沈期悟了:“若我是凶手……”
季念昭默想:你這小子莫不是有什麼怪癖,總是幻想自己是行凶那個。不過他沒打斷,任由沈期傳音繼續說下去。
沈期道:“我就讓一部分人的死相有意暴露在人前,把剝皮詭事鬨大。這樣一來,奉賢城就全亂了套。再趁亂下手更多人,眾人也不清楚失蹤的那些人,到底是死了還是真失蹤。”
順著理下去,這麼做的目的恐怕隻有一個——
他們需要趁亂將手裡的邪屍偽裝成正常人。
這些所謂“活人”在閻羅殿裡包裝完畢後,再若無其事回到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