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殿的人皮既然出現在平纖纖的院裡,那麼此刻奉賢中至少有一具這樣的屍體。
那頭。
沈期說話的聲調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他有好一瞬不再理會季念昭的呼喊,仿佛看見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傳音術隻飄來隱隱幾個字,沈期已顧不上季念昭。
“師尊,閻羅殿,速來。”
季念昭檢查了城角的招魂幡,裡麵的魂魄沒有被啃食的痕跡。
原本有喝農藥自殺的,被人設計害死的,還有今日行刑的犯人,哭嚎的,埋怨的,互相扭打的,倏地被季念昭翻出來,全都滯住了身,癡呆地望他。
季念昭擺手:“沒什麼事,你們繼續。”
說著又將招魂幡插回去,提步往山間閻羅廟奔去了。
壓根就不需多加搜尋,整個半山腰的天穹都是紅雲騰霧,血光大作。沈期晚了一步,幡裡魂魄全塞進了閻羅廟腹中。
飽餐一頓後,閻羅殿實力大增,數座石像張牙舞爪,抓起廟裡剩下的屍體就往嘴裡胡塞。
沈期被石塑團團圍住,這些得了供養的閻羅像相較幾日前實力大增,速度和攻擊力都非同尋常,一掌一個深坑,裸出土壤裡的殘軀全碾成了爛泥。
薑容原本留守在廟中,現下不知去向。
這種攻擊力的石像不適合近身廝殺,從前修士結伴除魔,有人遠攻,有人近攻,才好將其獵殺。沈期顯然不擅長和這樣的鬼物作戰。季念昭偏偏沒了修為,近攻就更幫不上忙。
“沈期,聽我的,有人已經向閻羅許願攻擊我們。閻羅這種穢物不達目的不罷休,儘量將招術落在廟身上,搗毀它。”
季念昭也跑起來,掏出腰間所有的攻擊符籙,一股腦全貼在廟身上。
石塑的招式越發凜冽,沈期才捅碎捏桃枝的騎馬像,又來一具八足像個蜘蛛精的玩意兒,作勢要把他合抱住。
季念昭穩住嘈雜的念頭,凝神將重心放在殿堂裡。頓時廟牆幾聲轟鳴,塵土飛揚,刺得人眼睜不開,水火一並撲上,塌了半邊。
石塑失去支撐,速度明顯慢下來。
沈期臉上並沒有放鬆,隻是說了句“師尊小心。”
下一秒,一張青白的臉從陰影裡衝出半邊。
陣勢如雷貫耳,一時間在場的兩人都劍首一轉,紛紛望來。
“哐當。”
折花劍落在地上。
沈期終於瞧清這張臉,先前的猜測沒錯。
他神情錯愕,麵上刹那扭曲,又平複輕問:“戚、寧、安?”
“不可能!怎麼會是你?是戚小公子嗎?寧安、寧安,是你嗎?”
沈期幾近踉蹌。
季念昭也看清了來者。
飼喂閻羅殿的人,竟然還是個熟麵孔。隻是世上熟人千千萬,換成這千萬裡的哪一位,都不該頂一張這樣的臉。
因為一百年前,這位仁兄就死了。
死在沈期和季念昭的麵前。
戚寧安倒在朝夕相處的同門劍柄下。
當時明明就隻差那麼幾步了。隻差幾步,沈期就能保住他的性命。隻差那麼一點,戚寧安就能活下來,而不是天人永隔,白白喪命。
沈期從昔日的夢魘中掙脫出,意識到不對勁,難以置信望向戚寧安。
按正常時間算來,戚寧安彆說化成水,灰都不該剩。
“被煉化的凶屍。”季念昭謹慎打量戚寧安,當即明白過來。
他及時使劍,將身體往外送,避開凶屍的攻勢。
戚寧安從陰影裡閃出。
凶屍眼瞳毫無聚焦,瞳色極淺,擴散的瞳仁像個瞎子,唇瓣兩側天然向上,像是狐狸的微笑。但那一雙死魚目著實是大煞風景,況且唇角雖是向上,本人其實麵無表情,就像陳年的雕花壁,散發著沉香和金絲楠木棺材板的味道。
戚寧安沒有神智,隻知道把麵前的人當作往常的獵物,疾風掠到季念昭身後,要剝他的皮。
季念昭用老翁的劍擋住這擊。
巨力之下,劍身在戚寧安掌下直接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