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的小殿下啊~ 謝塵鈺肝膽俱裂:師……(2 / 2)

良久後小心抬起眸子,他顫抖著問阮冰輪。

口吻充斥討好意味,恐懼得到一個稍帶否定意味的回答。

“季洱……他真的在乎我嗎?”

阮冰輪彆過頭。

“殿下,是或不是有意義嗎?明昆君已經……”

謝塵鈺恍若未聞地“哦”了聲,想拭去季念昭麵上的血汙和土垢,一遍又一遍。

他喃喃重複:“念昭……季洱……彆生氣,我認真喚你了——師尊,你醒醒,看我一眼,好嗎?”

謝塵鈺抱起季念昭,麻木地拖著雙腿,一步步往金殿的方向挪去。

耳畔的兵戈聲還未消潰,這次不再是與凶屍相鬥,實力大挫的修士們來不及整頓,又緊張集結將謝塵鈺團團圍住。

長川的封印鬆了,亡魂難壓之外,最棘手的是這個前朝太子。

眾人緊繃著神經,望見謝塵鈺緩慢爬起身,恐懼封印的影響讓他暴走失控。謝塵鈺往人群走一步,守在最前方的修士就軟著手腳往後退兩步。

謝塵鈺捂住額角逐漸被震裂的傷口,大量的鮮血順著指隙流下,模糊了半邊視野。

“就這麼讓他走?萬一他發癲……”有宗門的長老望著謝塵鈺半身是血,又撞見明昆君的屍首,臉漸漸變了顏色。

然而謝塵鈺眼神空洞掃來,他打了一個寒噤,再不開口。

人群被謝塵鈺嚇得散出一條道來。

謝餘拂袖按住那些難以沉住氣的修士:“讓他去吧,不會有事的。”

“謝舟安,他是你堂兄。你可知……”北魏的老部將很是不滿,擰眉怒喝謝餘。

但那青年反而低笑,湊近他耳邊低語一句,老部將滿臉驚悸,不再發聲。

翻山越嶺。

無知無覺地不知走了多久。

金殿又隻剩下他和師尊兩個人。

謝塵鈺打開箱匣,月光在嫁衣上鍍了層金沙。他伸出手,又撞見滿掌心的紅,嫌棄自己玷汙了這身衣裳,無助將手縮了回來。

是啊。怎麼會有人知曉呢,哪怕親自說出口,也未必會有人信服。

那嫁衣的布料是太子殿下卑微地在世間摸爬滾打幾十年攢的銀錢換來的,那滿身精細華麗的金縷花,是又一個苦痛難眠想起故國的深夜,太子殿下倚在窗邊,借月光一針一線繡成的。

重逢後的每一樁事,從來都不是玩笑,謝塵鈺藏著心思,認真地想與師尊三拜紅塵,執手白首。

那是支撐他從萬丈深淵爬上來的唯一盼頭,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紅堂未覆雪,斯人已不歸。

謝塵鈺後悔了。

他扭曲著臉,抽了自己兩巴掌,大哭大笑道:“你這個廢物!死沒良心的!”

謝塵鈺舉起金烏劍,對準自己腹部,金烏劍有了靈智,瑟瑟抖動著,不讓謝塵鈺刺下去。

劍戈哐當落在地麵。

謝塵鈺眼裡的光逐漸渙散。

呼吸愈發急促,骨子裡的殺欲逐漸激發。

“啊啊啊啊啊——”

謝塵鈺用手抱頭,後腦勺著地。一聲巨響,指甲在地麵刮出一道又一道白痕,他用身體撞向牆麵,靠疼痛來維持自己的清醒。

季念昭釋放的生死陣已將謝塵鈺體內怨氣吞噬大半,餘下的一兩星仍然扼住了他的命喉。

大半夜過去,大殿的動響終於平息。

殿裡屍體旁邊唯一的活人,滿身是汗,如同擱淺的魚,跌撞掙起,無法呼吸般猛喘氣。

謝塵鈺爬回師尊身邊,用衣擺將手上汙穢儘數拭淨。他摩挲著季念昭的臉,想說些會讓師尊開心的玩笑話,妄想季念昭也許會捧腹笑著跳起來,捏他的臉,神經兮兮道:

“太子殿下又長高了!再過不久,就要成為陛下那樣了不起的大人。”

謝塵鈺握住季念昭冰寒的掌心,小心翼翼貼住自己的臉,他還記得師尊為自己拭淚時溫柔的力度:“師尊,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從前……”

季念昭不會再聽見了。

但謝塵鈺還是摟住季念昭的屍身,悵然若失地扯些不會再有意義的話。

就像很多年間的每個月圓夜,謝塵鈺孤身枕睡在廢廟社,聽著不遠處那些村落嬉鬨爆竹聲。

半夢半醒間,青年揉濕了眼角,在房簷坐了許久,看月看天看人間,與他再無關係的人間。

許是太孤寂,他對著月亮喃喃自語,絕大多數時候說的是昔年師尊不經意間的一句玩笑話。

小山樓寺重重疊疊,隱約浮現在黃玉盤籠著的那方蒼穹下,夜深起了霧靄,便淺淺地流過去了。

那是顛簸歲月裡的舊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