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腳印從門外一直爬到老板娘的腳下。
季念昭想起一條民間說法。
“水鬼”死在河裡,鞋就被衝跑了。
所以死在水裡的人是不穿鞋的。
老板娘踩在聚起的一汪小水潭裡,十個腳趾腫脹到破了皮,綻出裡麵的肉。就算外麵還下著大雨,幾人對峙已有一會兒功夫,她身上的水滴卻絲毫沒有停止的架勢。簡直就不像從雨裡帶來的,而是從那些贅肉.縫裡擠出來的。
老板的話還在繼續。
“今夜一過,就到她的頭七了。這些紙人正是準備現在燒掉。我要趕緊燒掉它們。馬上,馬上就要到子時了。”
“頭七……”謝塵鈺重複一遍,逼問他,“你娘子怎麼死的?雖然有燒紙人的說法,但你的樣子.......”老板這副驚到戰栗的表現,明顯瞞了事情。
“因為。”老板有所顧慮。
“時間快到了。”謝塵鈺加重語氣。
老板麵色大變,結巴道:“因為她是我殺死的!”
他從牆壁上摔下來。
大聲哀嚎。
“我不是故意要殺她的。我雖然做了很多混賬事,但沒動過殺心。反倒是她,她把我騙到河邊,然後猝不及防推了一把。這婦人簡直惡毒至極。虧得我及時把她也拽了下去。然後自己遊回來了。”
謝塵鈺下意識地低頭,這下他也看見了滿地不正常的水漬和老板娘那雙赤腳。
“客官,你看到了地上的水嗎?”老板揉弄自己紅腫的手,又開始要哭。季念昭趁機掏出引魂羅盤。
指針並未定在老板身前。
老板是活人。
謝塵鈺冷笑下:“你究竟乾了什麼?讓你娘子動了殺心。我們的確看到了地上的水漬,也有製服她的法子。但你若不說,我就不救。”
老板慌了神:“她紅杏出牆......”
這話字眼剛落下,老板娘冰涼的手順著季念昭手腕慢慢往上攀,那水全變成了血,濕淋淋滴下來,染了他半個手臂。
季念昭心中明了,轉頭衝老板道:“你不說實話,我們救也是白搭。解鈴還須係鈴人,你對她乾過什麼,她今晚就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謝塵鈺狀似平淡補充:“要不了今晚,一盞茶的功夫夠了。畢竟人就在你身後。”
老板果然嚇壞了。
他趕緊將廚房懸著的紙人全部拽下,塞進灶火裡,口裡念念有詞:“我不是故意的!!!我的確將她關在了後廚,那是她想跑哇。她要拋夫棄子,和隔壁的那個書生一起跑了。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就是被她活生生掐死的。她跑一次,我就打一次。”
這人的話也不能全信。
兩人默不作聲對視。季念昭將手抽回來:“現在可不是耐心推理誰是凶手的時候,先保住身家性命才是最要緊的。”
說罷,他用手銬拽著謝塵鈺就往外跑。
這一跑,就異常尷尬了。
他們二人,簡直毫無默契可言。
他們一個往東跑,一個往西跑,鏈子用術法加固過,老板剛好卡在中間,被兩人重重絆倒在地。
季念昭和謝塵鈺同樣踉蹌一下,踩著老板雙臂踏過去。
“你往東跑做什麼?”季念昭罵句。
他們奇怪的動作早已引起老板娘的疑心,那浮腫女人似乎不打算再掩飾,笑一笑,方要再說話,兩人衝出了廚房。
老板翻個身,趕緊跟在兩人身後衝出,一把拽住謝塵鈺大腿:“彆丟下我跑哇!救我,救我,我給你們報酬。”
謝塵鈺拽起他:“知道了。”
他又扭頭衝季念昭道:“你上半身分明往我這邊扭,腳往西邊跑做什麼?”
季念昭也暴躁嗆回去:“不是你先往西邊拐的嗎?”
謝塵鈺:“我看你往東,換了個方向。”
季念昭麵無表情:“好巧。我也是。”
他們二人各扯老板一隻胳膊,三人一前一後,飛也似地從廊簷穿行,找到一處最近的客房,擠進去。
季念昭施術將門窗設了一道陣法。
在密閉的空間裡施陣,可以防止空間外的鬼魂進入,三人小命暫時無虞。
季念昭瞧見房間裡氣喘籲籲其他兩人,盤坐在地。
他回想從昨日下午到現在發生的一係列事,心中有個模糊的定論,於是道:“老板見不著老板娘,說明他們處於兩處空間,或者說陣法裡。而我們兩方都可以見到,正是踏入了這兩種空間的交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