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明昆君的犧牲消息傳遍了北魏國境,百姓都知道長川封印鬆動,鬼魔流竄地厲害,這個時間段輕易不會有沿大江西行的商戶。
薑容花費重金,連請帶綁才拉來兩個船夫,並再三保證這一船的都是修士,絕不會讓他們被鬼魔傷害分毫。
季念昭點燃燈盞,把屍體踢進了船艙下方,掃了眼兩位船夫恐懼的神情,揉搓眉心道:“放心。這個人形的東西隻是傀儡。”
船夫心有疑慮,顫顫巍巍地指著船上甲板的一處角落,問:“那一個呢?是活的還是死的?”
一大坨黑影被困在鉚釘上,被人手這樣一指,本來就在嗷嗷叫喚,這下叫的更加凶猛了。
船夫指的黑影正是戚寧安。
季念昭敲著扇柄:“問得好!這人介於死活之間,不入輪回,也不入人世。”
船夫還是顫抖地拎著酒壺,把船棹掂在手中磋磨,胸悶心慌地問:“你說的好聽。那不還是活屍嗎?放一隻活屍在船上,我倆可沒有抵抗之力,萬一把我們吃了怎麼辦?”
沈期已經有些酩酊,他紅臉泛著酒氣走來,突然在戚寧安麵前俯下身,把小臂塞進戚寧安大張著的嘴巴中,活屍很有氣勢的吼叫聲瞬間變成了嗚嗚的低喚。
“放心。他生前就已經蠢到無可救藥了,活著都未必能狠下心害你,死後就更不可能了。”沈期低低地道,又仰頭灌了一口酒,掐住戚寧安的臉頰肉,“噓。閉嘴。”
季念昭攤手補道:“阿翁放心,它不吃人,隻吃雞。”
“可是......”船夫還有話欲說。
薑容溫和道:“這隻活屍生前還是做過一些好事的,死後有我們控製,不會有極其凶邪的念頭。”
船夫小心翼翼上了船,把甲板的四個懸角掛上油燈,準備啟程了。他還是心有餘悸,多嘴問句:“我聽說人被煉化為活屍,必定死前有極大的怨氣。那麼這隻活屍從前遭遇過什麼事呢?”
聞言,季念昭、薑容兩人身形均是一頓,唯有沈期喝得半醉,滿口隨意地道:“他從前很樂善好施的,陛下賞的物件也敢當了換成銀兩,分給城外收成不好的農戶。喜歡說些酸不溜秋的詩句,明明是第一次去,卻很受窯裡妹妹的歡喜。”
“還總是口是心非,有話憋著不說。武技稀爛,隻是個文官,卻總想當大將軍。”
季念昭坐在船舷上,一行人安靜地聽沈期胡謅。
月光跌進黑淵水域裡,岸邊的百年古柳遠了幾米,船剛離岸。
季念昭望向沈期,感慨道:“我記得你從前說起戚寧安,全是罵他的壞話,損得好像對方一無是處似的。”
沈期醉醺醺道:“那個啊?”
“是因為我有點忘了。”
季念昭:“嗯?”
沈期以為是活屍瘋狂嚎叫的聲音太大,蓋住了自己的話。他一把捏住戚寧安的嘴巴,不讓戚寧安發聲,悶頭一聲笑,道:
“說實話,已經過太久了。我有點忘記這個混小子乾過的壞事了。也許再過不久,連他做過的好事也不會記得。”
沈期擺手不說了,把戚寧安的嘴巴也捆住,不讓活屍亂嚎。他單手拎酒壺,在甲板上搖晃,三步一停地給自己喂酒,顯然喝上了興頭。
船夫卻發出“咦”地聲響:“仙君,你們快來看看。船頭被人留下了一封信。”
“什麼信?”季念昭和薑容走過去,紙張表麵並沒有術法靈氣殘留。他們展開信軸,昏黃的紙麵上的墨跡已經被暈開,有些昏花看不清。
季念昭還是依稀辨認出來,指甲下意識掐住信紙,望了一眼後方角落的活屍和沈期,又和薑容凝重的神色對視。
信紙上的筆記歪歪扭扭,顯然是寫信人在匆忙之間落筆寫下的。
上麵隻有極其簡單的幾排話——
【我是南朝天水部的將領戚寧安,現在在長川荒漠深處。天水部已經儘數覆沒,多半已經回不去了,但還有一城的百姓被困在幾十裡內,我決定繼續深入。
這封信我綁在腰帶間,閣下若在長川遇見了我,要是好心,請幫我把信捎回金陵,也算了卻家人的掛念。
至於骸骨,就不必麻煩了,留在長川吧。】
季念昭微微拂落信紙麵上的塵土:“怎麼會在船頭留下一封......”以戚寧安口吻寫下的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