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幻戲,餓鬼桀笑 謝塵鈺:剩下的路……(2 / 2)

她不動作,等著她的小阿昭自己跑回來。

“唉。”季念昭徑直略過曇夫人空張著的懷抱,目不斜觀,沉默地往台階下走。

吱嘎的腳步響墜入無儘的黑洞間。

向下走才能回到過去,他和娘親已經沒有未來了,曇夫人擋住了這條必經的道途,他隻好掠過她。

“阿昭。”女聲柔和淒婉地喚著孩子的乳名。

季念昭沒回頭。

“阿昭。”

那道聲音又近了一些,季念昭皺眉回頭,看見緋色的衣裙翩然,緊接著曇夫人那張惶惑又濕漉漉的臉。

曇娘沒有下樓,手扶著欄杆,輕輕說了聲:“阿昭,生辰快樂!”

聲音不大,在封閉的塔裡卻清晰可聞,塔間蕩起回響,來自過去的,來自未來的。

季念昭的眼猛然睜大,又強行咬定心神,告誡自己不要挪步。

曇娘蹲下來,捏了一把季念昭的臉,裙擺慢慢散為齏粉,很多的花瓣飄在空中,塔裡窗戶未開,卻被橫來的狂風刮散了。

季念昭愣怔昂首,臉側的冰涼尚存,再睜眼時來路空空,什麼都沒留下。

那年南朝的冬天,他遇見太子殿下的那個除夕夜,也是季洱的生辰。

那時候的季洱身上單衣,腳下草履,好多日未食,最渴望的卻也不過一句“生辰快樂”。

“師尊!”

一雙手仔細地拭乾淚水,季念昭下意識看向謝塵鈺,卻被他溫熱的掌心覆蓋雙眼。

“我們兩人還在原地。”謝塵鈺告訴他,“一步也沒離開過,你的手我也未曾鬆開半點。”

“接下來的路程,你不要睜眼。”謝塵鈺的胸膛就貼在他後背,一手覆蓋他眼,兩人十指相扣,緩慢踏上下一層台階。

“我不會被幻象誘導。”季念昭想了想,還是如實告訴他。

“我知道。”謝塵鈺沉穩回應,“你一向清醒,有時我都懷疑你沒有心,那樣漠然冷情。”

“可是,師尊,你也會痛吧,痛就不要硬撐著了,這段路,我來背你走完。”

季念昭腳心一空,手臂下意識搭上身邊人的頸窩,罩袍空空,謝塵鈺嘴上說背,雙臂一攬卻把季念昭抱在懷裡。

“這些幻象你可看得見?”季念昭覺著有些不對勁,“你走的太快了,簡直.....如履平地。”

謝塵鈺箍緊雙手,目光與雕梁畫棟上的猛鬼們對上,繞過重疊回廊,款步往頂層走。

他還一邊平靜地向季念昭描述眼前場景:“我被關押在塔的時日裡,每秒都在不同的幻象中煎熬。耳邊有好多聲音在對我說話,哭泣、尖叫、嘲弄,喋喋喑語,一刻也不曾停下。”

“我一刀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又一刀要割下自己的耳朵,沈如絮把她的心頭血喂給了我。”

“出塔的那日,作為答謝的報酬,我把無名塔收歸囊中,轉贈給了沈如絮。”

季念昭晃神:“她用心頭血喂你,必是愛你到了骨子裡,你為何要一再磋磨辜負彆人的好意。”

“到了。”

季念昭掀開眼簾。

塔的第九層隻有一口簡陋的棺木,裡麵是空的,什麼人也沒裝下。

第九層按理應當關押的是無名塔內最凶煞的死魂,每一朵雕花都是一隻小鬼,可這裡連朵雕花都沒有,唯獨剩下棺蓋上的一方銅鏡。

兩人圍著第九層的小空間轉悠一圈,季念昭琢磨道:“奇了怪了,我記得之前明明鎮壓了很多惡鬼,怎麼一隻都不剩下?”

謝塵鈺看向棺材停靠的那麵牆,掌心輕貼牆麵,憑空出現一道門。季念昭把棺材周遭探查一圈,隻剩下那麵銅鏡,他拿在手心端詳,鏡麵照向自己時,鏡子裡空無一人。

他再轉向對準謝塵鈺,謝塵鈺的臉出現在了銅鏡中。

“師尊?”謝塵鈺已經推開了門,刺目的光亮瞬間傾灌而入。

“我叫你馬上滾出我的宅院?聽不懂人話嗎?現在,立刻,滾!”清冷自持的聲音還夾雜著怒意,“你還出現在我麵前做什麼?!”

另一道聲音在勸架:“夫君,他們是......?”

“徐南訓,你臉皮害不害臊?”沈如絮輕巧倚在一旁,冷眼看著麵前一對小夫妻:“我管你是不是再婚,這是我九華門名下要護的地方,你要有骨氣,就不要留在這座城。”

“你!”青年聲音更大,顯然惱羞成怒,一劍試圖躍過沈期,直刺向沈如絮。

但青年還沒跨過沈期身側,就被折花抵住,沈期一把薅住他衣領,陰沉著臉道:“你敢傷她一分,試一試我沈家人的血性?”

“夫君!你放開他啊啊啊!”青年的妻子急忙撲向糾纏的幾人,掐住沈期胳膊,尖叫道:

“我們倆人在這座城,隻是因為我是西陵峽人,又身體不好,不適合遠行。不是有意要得罪各位仙君的!饒我夫君一命,彆傷了他!!!”

季念昭從幻境裡剛脫離,虛扶住薑容的肩,定睛看著哄鬨的幾人。

薑容在一旁淡定介紹道:“方才你們進入幻境的功夫,我們想閒著也是閒著,乾脆來鬨事的民宅周圍轉轉。這位是沈如絮第四任丈夫,徐氏南字輩的弟子。”他指了指紅眼要砍人的青年。

“另一位是徐南訓的新婚妻子。”

季念昭煞有介事地觀望麵前的鬨劇,須臾莞爾一笑:“我看那個小夫人,瞧著像一位熟人。你去問問,她是不是叫元稱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