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的京城人都喜歡在西春橋的市集閒逛,這裡有京中最招牌的胡餅店,銀樓香粉鋪也不少。來往百姓大多數衣裳鮮豔,酒樓綠幡招展,這一隅在秋天也熱鬨繁華。
有人聞聲圍觀,卻越看越覺得抱花的男子眼熟。眉間一點砂,手裡又握著寶劍。這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誰呢!
街邊的商販忽然朝四下大喊:“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來了!”
整條街的百姓一時沸騰,紛紛往這邊看過來。
賣花童趁機大聲吆喝:“賣花咯!那可是斬了白龍的下凡神仙!”小童甩出一隻花,拋到謝塵鈺身上。
“給我也來一隻。”幾個中年男子急急拋下銅板,選了幾隻花也跟著往謝塵鈺的方向拋,邊拋還邊大聲叫嚷,“太子千歲!”
“感謝殿下擊潰了白龍,保住了滄海民生。”、“還救了長川萬萬民!”、“神靈下凡!太子果然是謫仙人。”
其他人紛紛有樣學樣,漫天金黃的桂瓣,一簇接一簇,馥鬱的花香彌了滿街。
農戶家的姑娘沒有瓦子裡的潑辣女人那樣生性大膽,也小心混在人群裡,激動地臉蛋泛紅,拋去好幾枝花。
謝塵鈺抱著懷裡那一束桂花,訝然望著滿天飛花,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桂花,雙手攤開去接了幾枝拋來的臘梅,笑著笑著,眼睛有些濕潤。
他胡亂擦了下淚,眼見眾人還在自掏荷包買花擲果,讓侍衛去把當街小童的花藍子全買了。謝塵鈺鄭重地朝圍上來的百姓鞠了一躬,跨身上馬,一口氣衝出了人群。
“誒,殿下,你慢點啊。等等我。”身後戚寧安急忙也跳上馬,但已經追不上前麵疾馳的那人,反而人群向他湧來。沈期和幾個漂亮女郎看對了眼,笑著主動接過手中花,“殿下跑了,不如我替你買這枝花?”
沈期一麵遞給賣花人銅板,一麵把手裡的花又遞給了女郎們:“這幾枝花是替你們買的。鮮花配美人。”
女郎接過花,互相俏皮調笑,沈期:“我家沈府就在大橋過......”
戚寧安一把拎過沈期的後衣袍,衝女郎們道:“對不住,先走一步。”
女郎們還是笑靨盈盈:“誰不知道沈小將軍的大名,記得來找姐姐們玩。”
“你放開我,我還沒說完。”沈期想掙脫戚寧安的鉗製。
戚寧安拽地更緊:“殿下都跑沒影了,你還鬨。”
沈期立馬平靜:“去練兵場。”
謝塵鈺跳下馬,撐著柳樹大口喘粗氣,他的衣袖還沾染了許多花瓣,手指輕顫著抖落這些花瓣,自言自語問:“為什麼......明明我做的不算好,有那樣多的人喪命,他們為什麼都笑著看我。”
“因為你是他們的太子。”
謝塵鈺猛然回首,季念昭神情嚴肅,嘴角淡淡地笑,幾縷碎發在風中輕飄,沒有他方才腦海裡想象的邪氣,反而多了些親切。
季念昭本來就候在練兵場,在謝塵鈺喘息的時刻就走了過來。他望見謝塵鈺滿含疑問的眼眸,本來沒想說什麼,憋了一會兒,還是笑出聲:“你被花砸傻了嗎?”
“我受寵若驚。”謝塵鈺習慣了季念昭罵他,一句罵語反倒比輕飄飄的誇讚更讓他安心,雙目一淩,又昂首擺出傲然的姿態。
謝塵鈺一馬當先跑過來,後麵幾人還沒追來,季念昭趁著等人的空當,撿起地上的小木棍,在沙地上比劃正字:“我以前也被小師弟和小師妹扔過花。”
“仙門不拘泥於凡塵的貞潔,除了修煉無情大道和儒佛法的門派,好多長老都對弟子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過來,偷偷告訴你些秘辛。”季念昭玩味朝謝塵鈺勾了勾手,木棍在地上畫了好幾個圈,“好些仙門修士都在凡間養的有駢頭,而且啊,你知道前朝好男風,門裡麵有好些幾百歲的老怪物。現在不玩了,據說當年一次性養了好幾個小倌。”
“當然,現在也有。我們不孤山還好,隻不過時常有師妹在後山圍堵我,邀請我雙修。我也被砸過好幾次花,讓我想想......”
“有稀雲渡的仙君,有傀偶班......有葉來城。”季念昭邊說一段,邊在地上劃一痕。
謝塵鈺聽得很不是滋味,臉白了一寸。
他酸溜溜道:“看來師尊在仙門很受歡迎。”
季念昭沒搭理謝塵鈺的風語,繼續道:“骷髏吊詭樓是玩得最花的。他們宗門下設好多南風館,至於養在民間的外室,更是數不勝數。”
“我當然受歡迎,我可是七十二仙門女修們評選出的最帥年輕修士。”季念昭吹了個小調,說著說著就把麵前的太子當成了自己在不孤山的師弟。他和師弟們從前素日喜歡這樣開玩笑。
謝塵鈺默默聽著,垂頭看不見神情,隻半晌後聽見他咬牙切齒擠出一句:“成、何、體、統。”
“你說什麼?”季念昭拎著小木棍抬頭,剛好撞見謝塵鈺恍惚的麵容。
謝塵鈺又重複一遍,憋氣道:“怎麼可以讓他們......”
季念昭奇怪反問:“金陵沒有南風館?”
謝塵鈺:“有。”
他立馬補充道:“你不許去。”
季念昭甩開木棍,站起身:“我當然不去,我又不喜歡男子。”
謝塵鈺聽罷麵色一滯,又瞪眼:“也不許答應你的師妹。”
麵對謝塵鈺突如其來的強硬語氣,季念昭隻以為是謝塵鈺接受不了男風,眨了眨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