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繁華時最悲涼 這一年宮中的年宴,他……(1 / 2)

沈嬌趴在床上,看著娘親剪布做女紅。

瘦小的婦人就著燭火縫製新衣,窗外大雪紛紛。今夜街上更熱鬨,閭巷人家都互相拜訪祝賀。

“嬌嬌兒,你這件事做的太過火。”婦人溫吞地繡著花針,添有細紋的眼角垂下,“娘不是想說你,但太子是太子,你是你。”

沈嬌抱著被子滾到床邊,悶悶不樂:“太子殿下就算了,沈期,沈期他也是!在大街上,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竟然拋下我就跑。我可是他妹妹!”

婦人開始縫補新料子的袖口:“你還是沒聽懂娘的話。”

“我們本來就是第三房,沈家那麼多嫡出的兒郎,沈期一人資質最高,早早就被選為了太子殿下的伴讀,以後必是要做大將軍的人物。嬌嬌兒,我不是將軍正妻,你外祖家也不過城外商戶。”

“不管是沈期,還是太子,都離我們太遙遠。”婦人歎了口氣,“你當街拋花,虧的是自己的名節,萬一此事被你未來夫君惦記上了,是會埋下禍根的。”

沈嬌本來要睡下了,騰地跳起來,衣衫不整地坐到陳氏身邊:“為什麼?”她睜大眼睛,眼裡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陳氏心疼地捧著女兒的臉,寬慰道:“大夫人派人找過我,聽說宮中那位看中了你性情良善。但是嬌嬌兒,他們不疼你,娘疼你。”

“你不去宮裡好不好?陛下和皇後娘娘的思量,哪是我們能猜到的。嬌嬌兒,娘疼你,你不去,答應娘,不去好不好?”陳氏顫抖著嗓音,想替女兒拭去眼淚,淚卻越擦越多,沈嬌大聲掩麵抽泣。

“沈府的姑娘,你想嫁金陵哪個兒郎都行,就是彆想宮中那位。你有沈府和你兄長做底牌,哪個夫婿都得看你三分臉色。”

陳氏溫柔的勸誡聲逐漸蓋過了沈嬌的低泣。

冬至過後,宮裡也開始忙前忙後布置起過新年的儀仗。金陵的菜價相比往年,可謂水漲船高,奢靡風度卻依舊不減。

白晝隨著時令入冬,越來越短,謝塵鈺待在禦書房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等金銀殿的宮人們掃灑乾淨大部分角落,在佛龕前供上更多撒佛花,準備好了糍糕臘八粥,才來稟告太子。

宮人們問:“要不要請修佛的宗門或者哪個道士來金銀殿做場法事,討個來年的祥瑞?”

謝塵鈺這才抱著冷冰冰的劍,驟然推窗望外,季念昭抱著一摞神仙畫和桃板桃符前來拜訪。窗扉糊了油紙,用來抵擋風雪。

吱嘎響後,季念昭凍紅的鼻尖直愣愣擦過謝塵鈺臉側,兩人互相傻傻瞪著對方的臉。

“你在窗戶外麵搗鼓什麼?”謝塵鈺展開畫卷,一看上麵都用水墨畫的鐘馗、觀音還有如來佛。真真是漫天神佛,不分釋道,四方皆拜。

季念昭咧嘴一笑:“做法事。”

謝塵鈺:“......?”

季念昭身後拱出來個腦袋,是金銀殿的小公公。

小公公滿臉堆笑:“宮外都在請仙門的人來賜福,我們有現成的得道修士,不用留著乾嘛。”說完還討好地喚了一聲:“明昆君~”

季念昭被逗得胳膊都在抖,貼的畫也歪歪捏捏:“欸!”

他邊笑邊“啪”地一聲關上窗扉,謝塵鈺捂著發疼的鼻梁,奔出殿門。季念昭正拿米糊貼一張歪歪扭扭的鐘馗像,帖得醜不拉幾。

謝塵鈺:“你還會做法事?”

季念昭自然答:“我不會啊。”

“真醜。從前過年,金銀殿也從不貼這些玩意兒。”謝塵鈺瞪他,“那你貼的醜畫豈不是什麼用都沒有?”

季念昭:“忽悠嘛。”

謝塵鈺:“還不如去請禪宗和佛門修士來這裡灑灑柳枝水,驅趕下鬼魔邪祟。”

季念昭:“那水就是後山井裡現擔的井水,辟邪的菩提子串也是城北的工匠們批量磨製,做好就送到城中來,謊稱是廟裡供佛開過光的寶珠,禿驢們也不會做法。”

謝塵鈺:“?”

季念昭:“忽悠嘛。”

“這家想生孩子求神仙,那家想討媳婦也求神仙,神仙聽著也耳煩。修士們得了一些吃飯錢,施主也討個心安,挺好的。要真有冤魂不散,一道符也不管事,仙門依舊要出麵。”

季念昭越說越覺得有理,自顧自點頭,將種種原因歸結到一句話上——

“忽悠嘛。”

“......”

謝塵鈺忽然道:“金陵這處,除了歲旦之際,平日沒有修士。”

季念昭想起南皇的禁令,頷首:“那倒是。”

七十二仙門的修士,如果得不到朝堂的批示,禁止進入金陵以及周邊五座城池境內,連借道也必須呈遞到聖前。這一帶出沒的妖鬼並不比其他地方少,不過皇城禁衛軍力充沛,投入了大量人力和鬼魔抗衡。

“你來貼這些符畫。”說完季念昭抽出一摞畫卷,塞進謝塵鈺懷中,又從芥子袋中掏出一盞暖黃的小燈盞,徑直走入太子的寢殿,撩袍躬身,鑽進床底。

“你做什麼?”謝塵鈺手足無措站在身後,懷裡捧著的符畫劈哩嘩啦掉了一地。

季念昭爬出來,蹲在地上拍灰,眨了下眼:“不孤山的法器可比從禿驢手中薅來的破紙管用。此燈名為'照虛耗’,除夕夜點燈,百災不來,百害不入。”

“原來除夕快到了。”

謝塵鈺盯著那燈,火焰在他眼底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