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墳,刨屍,揚骨灰 謝餘:謝氏喪葬“……(2 / 2)

用手拂去灰塵,書封上居然鐫刻著八個大字。

“救贖之道,就在其中。”戚寧安大聲念。

這本書極其厚實,戚寧安目光頓時被點燃:“莫非裡麵藏有什麼直接破開法陣的秘術?”

沈期站在一旁,雙手抱胸:“我哪裡知道,你打開看看。”

在兩人炙熱的目光下,書頁被翻開,裡麵被挖了一個圓洞,厚度和大小都剛好能裝下一隻蛐蛐罐。

感情是在書裡掏了個圓洞,方便用來在課上藏匿自己的蛐蛐。

“好一個救贖之道!這他媽又不是用來對付陳青蓮的!”戚寧安將書頁合上。

沈期突然說:“我記得你以前就有一本這樣的書,樓上是你的未來,這層樓就是你的過去。換言之,這本書是你自己的。”

“哦。那還真是用來對付陳青蓮的。”戚寧安萬念俱灰將書往旁邊一扔,身體靠著牆壁慢慢往下滑,“我現在真的相信你的話了,我不會真的會死吧?”

“我不想英年早逝。”戚寧安說。

沈期說:“我也不想你死。”

“那我會死嗎?”戚寧安又問。

沈期說:“這次不會,我保證。”

“好吧。我真的真的相信你的保證了。”戚寧安又高高興興地跳起來,“走!我就不相信破不開這個陣,就算要死我也得死在長川,死在這個破塔裡根本不可能!”

陳舊的木板在腳下吱呀作響,他們穿過又一扇門,戚寧安心底突然起了疑惑:“我自認不是什麼正經人,平生卻也坦坦蕩蕩,沒得罪過什麼人。怎麼會有人為了殺我,追到這裡來?”

沈期身形一頓,沒告訴他,未來會殺他的人是謝塵鈺。但是謝塵鈺絕不是會在無名塔內做手腳的人,這也不是他的手法。

“這麼一想,這件事從邏輯上完全說不通了。沈期,布在這裡的陣法,應該是針對你的。”戚寧安推斷說,“你知道我以後會遇上什麼嗎?”

“不知道。”沈期下意識咬牙,“所以我用這座塔來看一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都想不通。

為什麼好端端的君臣,到了最後,會突然一夕之間演變成謝塵鈺和戚寧安刀刃相向。

兩人並肩而行,同時踏上第四層的木板,戚寧安突然訝異地發現身邊的一切都在飛速地消散,而沈期還好端端地站在第四層的台階上。

戚寧安急忙問:“你不是要帶我去看未來嗎?為什麼我感覺無名塔正在排斥我?”

沈期朝他伸手,兩人間卻已經隔開一層淺淺的薄膜,指尖無法相互觸碰。

他隻好無奈聳肩:“你放心,第四層樓對應的時間剛好是你領兵前往長川的時間,你需要等四年,我隻需要轉身,我們就能再次相見。”

“戚寧安,四年後見。”沈期揮了揮手。

戚寧安來不及揮手,就被刺目的白光震出了塔門,他跌坐在小巷子中,呲牙咧嘴地站起身。

他走出巷子,看見了沈期和平纖纖兩人。

“不練劍了,我犯困,回府睡覺去了。”戚寧安揉著屁股,一臉怨氣地牽過馬。

沈期還在和平纖纖愉快地閒聊,兩人聞言轉頭,一臉霧水地看著戚寧安一步一踉蹌,手還時不時揉幾下摔疼的屁股。

“沈郎,他怎麼了?”平纖纖小聲問。

沈期驕傲地昂著腦袋,頗為得意地蹬了幾下小皮靴:“你要騎馬嗎?坐在我身前。我們兩人在一塊,管他乾什麼。”

此夜,城郊宮觀,燈火煌煌。

季念昭和老君上清宮的道士相對而坐。

那清風瘦骨的道士笑眯眯地捧過茶水:“你是哪方的孩子,居然敢來主動攔我的路?”

季念昭也嗬嗬地笑:“不孤山千山劍道季明昆。”

道士立馬換出一副恭維的嘴臉:“原來是雪中高士啊,我記得你出山的那一年,一個人屠儘了雪原作祟的鬼魔,將萬裡白雪全染成了紅色。”

季念昭拱手,把溢美之詞全推回去:“那是應了掌門的命令,不過以我的能力,怎麼會及師爺的萬分之一呢?”

“怪不得性子那麼倔,你是我故人的孩子,確實像極了他。”道士不接他的吹捧,季念昭笑著問:“師爺是怎麼個意思?”

道士說:“認死理的。”

季念昭問:“這忙,師爺肯不肯幫?可是得到造化的大好機會。”

道士歪斜著嘴角,眼中迅速劃過一絲蔑視:“道爺都說了,不幫不幫,我舉全派之力幫你鎮壓長川有什麼意義?我們隻是個破落小觀,又不統領七十二仙門,這忙,你要找稀雲渡、傀偶班呐——這些大門派才說了算話。”

老奸巨猾的死狐狸。季念昭快崩不住臉上的神色了。雖然他做了十餘年的大師兄,自聞子君逝世後,不孤山的掌門之位一直空缺,季念昭卻一直沒有繼任掌門,也是出於此種原因。

換句人話來說,他偏科。

他精通不孤山的仙術劍法,卻不擅長門派和門派間打交道的事情,大部分應酬都是由師叔長老們來應付。要是以後他當了掌門,有人還能無私地幫他解決這部分的麻煩事就好了。

大街上夜市人潮攢動,叫賣聲不絕於耳。季念昭倦怠地拐進了一家麵店,忽然聽到耳邊一聲傳音。

是謝塵鈺的聲音。

“師尊,你今夜可有空,來我府上清談。我們可以聊一聊嗎?我想知道仙門對長川的態度。”

還能有什麼態度。季念昭發神地想,能說的話他都說了,就連不孤山自家的長老都不肯出馬。這種惹得自家一身葷腥的事情,各派自然能不摻和就不摻和。何況......仙門現在已經有一部分人對於南皇的專斷統治不滿......而長川剛好就在南朝國境內。

隔岸觀火而已。

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把真相說出來往往更傷人,季念昭嗦了幾口小麵,隻好撒一個善意的謊言,掐指傳音說:“我現在正在辦一件重要的事情,最近都沒有空閒。我教你術法,你就好好學著,總會派上用場。至於其他的,等我忙完再說。”

謝塵鈺也立刻傳音回道:“師尊,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擾你了。等你忙完回頭看看我,我就在你後麵。”

“......?”季念昭僵硬地轉過頭,看見了後桌的謝塵鈺。

少年那漆黑如琉璃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睫毛顫了兩下,抬起手邊的酒杯,遙遙地和他碰了個杯。

“沒事。不尷尬的。師尊。”謝塵鈺懶洋洋地傳音。

宮燈照拂不到的黑暗之處。

幽鴉飛過孤月,收緊翅膀落在腐軀上,啄食滿地的殘軀斷肢。

火苗還在成灰的骨骸中攢動,這些坑洞裡原本的屍體全部都成灰,被夜風輕吹後,滿地揚沙。

烏鴉的目標不是這些普通人的屍首,大量零碎的斷肢上還有肉,即使外表已經被燒成堅硬的軀殼,表皮儘數化開,底下的血肉還有殘存。

“嘶嘶。”

“哇——哇——”烏鴉從胸骨中探出沾滿血紅的腦袋,偏頭望著亂葬崗新到來的生人,抬了抬鳥喙,剛準備振翅起飛。

一隻大手轟然從上方落下,抓住它的腦袋用力,紅與白的漿水從指隙淌下。

無頭的鳥屍啪嗒黏在白骨上。

這裡沒有落腳的地方,每一步都是骨灰和腐肉。那個新來的人腰上還挎著一隻藥箱,裡麵沒有裝什麼藥品,隻有幾卷漁線和一排繡花針。

這個人在滿地的斷肢中搜尋,拖出那些還沒有燒化的軀體,隻有肉,沒有皮,然後埋頭仔細辨認每一個具屍體對應的部位。

先是頭骨,然後胸骨,接著左腿,再接著右腿,最後兩隻手,這些快要變成餓鬼的身體耐燒很多,肚皮沒有燒化,五臟六腑沒有流出,很好,這樣會節省很多時間。

他將線穿進繡花針中,把軀體斷肢擺弄好,把斷口一針一線接回去。縫合到臉上兩個大窟窿的時候,他抓起腿邊找回來的一堆眼肉,隨便抓了兩隻塞進血窩子裡,拿起針線正準備繡。

動作忽然頓住了。

簌簌。

那是葉片摩挲的聲響。

夜風無情地穿過亂葬崗,更多的烏鴉死在他的腳邊。

“什麼?......你們說不想縫回這些眼睛......”他被火燎燒過的喉嚨,聲音嘶啞到幾乎聽不清楚。

謝餘為了不多生事端,封鎖了周圍的亂葬崗。

同一個人間。

同一彎月牙。

這片土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墳墓,金陵的皇城開遍了姹紫嫣紅的鮮花。

每一座墳裡麵都躺著個死不瞑目的苦命人。

天亮了,天又黑了,白天,黑夜,數不清的日月輪回,他保持著那個姿勢,一直縫啊縫,隻有線不夠用時會暫時離開一小會兒。

最後那個夜晚,他帶回來幾十隻猴子,殺了,剝皮,把毛刷乾淨,為這些苦命人貼上了最後的遮羞布。

這些屍體,不,這些新生猴子的手指在地上抓撓出數條淒厲的長痕,重新站立起來,追隨著他的腳步。

一路前往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