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川原本是一條大江,貫穿而過的十幾座城中,遇到災年,瘟疫和洪澇時有發生。
然天災連至,鬨過饑荒,又鬨鬼魔,魔窟率先吸走了土壤中的靈氣,植被衰竭,大江日漸枯竭,最後竟然演變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流沙地,又逐步向東西兩方擴大,蔓延成了萬裡黃沙的荒漠。
燕群在重樓中盤旋,雲層遮蔽了太陽,從北邊刮來的狂風掀起飛沙,砸來雨點。馬蹄在幾個踩出的淺坑裡打轉,雨點砸入洞中,很快灌滿,愈來愈大,愈來愈急。
戚寧安背負大弓,手拿銀槍,雨水劃過銀胄,風雨瓢潑,一聲清朗的令喝“出發!”,身後的騎軍接次傳話,整個隊伍開始躁動,紛雜的馬蹄聲很快踏過城門。
“那處早就......沒有活人了。”逃出來的難民是這樣稟告兵部。
這夜軍隊宿營在荒野,戚寧安點燃火折子,湊近燈燭,臨時的營帳內頓時盈滿暖光。
他提筆寫道:
【不知你那方又過了幾個春秋?但想必你也記得這一年的多事之秋,南朝育我二十三載,君主信我授我以權柄,允我率領天水部兩萬將士,趕赴長川西北一帶。】
想了想,又補道:
【雖然你說後來我們敗於北魏,但家國有難,豈能因禍福避之?這一戰,你勸我,我也不躲。】
戚寧安捧著信皺眉,剛想說更多,他忽地想起來沈期說過“這封信之間恐怕有第三個人在窺視”,瞬間不寒而栗。
【沈期,你上次和我通信,不偏不倚剛好一百八,如今貴庚啊?彆不搭理我,我實在鬱悶得緊,找你解解悶。】
戚寧安隻好撿不重要的話問,但那邊卻再也沒有動靜傳回。
“沈約宵和太子殿下領兵從東邊包抄......”戚寧安將卷軸放下,思索著,手指輕敲桌麵,“按照沈期這四年間斷斷續續透露給我的消息,我會從——”
他掏出地圖,在上麵畫了一條小道,又在另外幾個地方重重地描了紅圈,“在這個地方,也可能在這個地方。我的天水部。”
戚寧安按住地圖,若有所思。
沈期先前在信上說,他的天水部會儘數喪命長川。
但因為當年死的人太多,屍骸都被流沙吞入地底。很久以後沙土坍塌,長川才出現了萬裡屍坑,捐軀沙場的將士們剩下的隻有累累白骨,沒有任何可以辨清身份的標識。他並不知曉戚寧安的軍隊會在哪一處遭遇劫殺。
反複將地圖畫了一遍又一遍,戚寧安將信卷放入最貼身的位置。
仙門派出的弟子皆是各宗各派的精銳,但不和普通士兵行伍,而是在腹心三城布下靈氣樁,日後好用來支撐陣法。他率領的天水部擔當前鋒的作用,替後方前往長川腹裡的主要軍隊蕩平道路。能剿殺的鬼魔儘數剿殺,不能的堵死鬼魔向南的道路,趕去長川的腹地,等著仙門壓下陣法。
長川的鬼魔都不是人間的東西,他們不知曉前路會遭遇什麼,每一截路都走得小心翼翼,謹防體型稍大的山鬼妖虎之類突然從側翼衝入軍隊。戚寧安擅於變幻陣形,又精通兵法,南皇沒有看錯人,軍隊麵對橫出的鬼魔並沒有太大驚慌。
通向長川最近的道路走不通,已有修士報備,此道一路上有數個魔窟,妖邪頻出。戚寧安和幾個副將商議一宿後,決定將北上改為從西部繞行,跨過高原山嶺,花費多一旬的時間抵達長川最深處。
他們刻意和謝塵鈺保持一東一西的布局,北魏如今對南朝虎視眈眈,如果真的舉兵來犯,戚寧安的軍隊能橫亙在主力軍隊和北魏之間,為太子殿下留下充足調兵和準備的時間。
這條道走得偏,從再東一點的那條路走,有仙門暗中動手腳,也保不準北魏的軍隊、民間草寇哪個先坐不住。
第一天,相安無事。
第二天,路上遇見一些化為走屍的冤死人,在大軍麵前很容易被控製,亦無傷大雅。
第三天,老遠的地方就傳來了腐朽的屍氣。
戚寧安勒馬,示意後方的部隊也跟著停下。副將是位老將軍,乜眼看向不遠處正在燎燒的一片赤土,腰間寶刀出鞘,“一處魔窟。”
沒有軍隊敢直接麵上魔窟,這些窟就是長川的漩渦中心,源源不斷地吸納著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