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三途八難 戚寧安:長川裡最恐怖……(1 / 2)

門開早了?!!

“誰?!”

戚寧安驟然跳起,捂著發涼的後頸,回頭,兩個小姑娘卻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滾,指甲劃拉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坊間的鐘鼓根本還未敲響。

他趕緊將門堵死。尖叫聲這才停歇。屋子成了一口枯井,任何聲音都難以再爬出。

那道身影說完這句話就不見了蹤影,街巷口一些沒皮的紅色人狀的東西蟄伏在各個暗角,兩隻血肉模糊的洞好像看得見一樣,他往哪邊跑,這些腦袋也往哪邊偏,一小步一小步地逼近,慢慢地縮小包圍圈。

“白駒。”戚寧安咽了咽口水,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餓鬼都不簡單,甚至他沒有能夠戰勝的信心。

剛剛這群餓鬼在屋頂窗戶,四麵八方地搖動瓦梁,突然一瞬間沒有了動靜。明明撐過了一刻鐘,現在應該是天亮的時辰!天亮後,屋內比大街還要危險,他本來就應該趕緊出門。

那曾料到會發生這出戲呢!

為什麼?為什麼會和預期的不一樣,哪一步出了問題?

問題?對,蓮花水鐘有問題!

戚寧安這時候才醒悟,“沈期,你不是說來救我的嗎?究竟是殺還是救?可把我害苦了。”拔腿就跑,再回頭,看見這些臟東西已經追過來,“哇啊啊啊”著跑地剛快了。

紅肉人怪四手四腳並用,飛速地在屋簷攀爬,戚寧安扇風,借著風力堵住幾隻的前路,低頭彎腰,拐了個彎躲進巷子裡,手邊傳來怪叫,這些東西又追了過來。

不行。這樣下去,他隻能一味地閃躲,同它們乾耗。

“這群餓鬼的體型不大,和正常人無異,我在地上跑,它們也隻能靠蠻力追。”戚寧安想起昨晚聽見的腳步聲,“之前夜裡那麼大的聲響,不是這些東西。”他想起來城中平民鬼們隻言片語透露過的話。

餓鬼城裡的府衙是處極其嚴苛,鬼見鬼怕的地方。“大人們”如果是管治餓鬼城的地方官之類,極有可能就在官府中。

在沒探清底細前,戚寧安還不想冒然硬闖官府。

拔下背後的長弓,幾隻箭射落屋簷上的紅肉人怪,戚寧安掀著扇子瘋狂扇,撒開了腿跑,繞過十幾條七拐八彎的巷子,府衙的大門就在前方。他站定在衙門牆邊,再拉開弓弦對準追上來的紅肉人怪。

那些紅色的影子忽然停在原地,止步不前。

這座官府裡有更危險的東西,普通的餓鬼畏懼“大人們”不敢上去。

戚寧安不敢放鬆,剛出龍潭又入虎穴,濃厚的死氣壓得他大氣不敢出。

他瞪著眼嚇唬那些猶豫不願離開的紅肉人怪,射爛幾隻,又作勢要往大門裡走。

離得最近的那隻紅肉人怪嘶叫,轉身離開了,後麵的斷斷續續地奔向各方。

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股蠻力忽然一把將他推倒。

無可阻擋的攻勢,一把摔開了大門,陰惻惻的尖腔在耳邊響起。

“犯人已經押到,升堂斷案——”

哦豁。自投羅網。戚寧安骨頭瞬間發出一聲悶響,脊骨傳來劇烈的疼痛,癱軟在地上一時掙不起來。

原本寂靜如死地的府衙大門敞開,一群無臉的“人”穿著小吏模樣的衣服,走過來兩個血肉模糊的“人”,模樣裝得正經極了,不像是玩家家,如同兩個照辦公事的刑吏,走過來,扣住戚寧安肩膀。他站不起來,被生拖硬拽著進了大堂。

唯一不同的地方,原本判官坐的位置,前麵豎起了三道高大的屏風,隻能透過模糊的彼岸花圖案看見後麵端坐著三個高大的人影。

“你可知罪?”最上首坐著的那個人衝戚寧安道。

戚寧安終於緩過神,冷汗直流,撐著膝蓋強行站起來:“敢問這位大人,我何錯之有?!”

“金陵戚氏在荒年間死了多少人?”上麵的那位判官發話問。

一個抱著厚厚一摞簿冊的無臉人趕忙答:“一個,在床上死的,非是餓死,精.儘人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麵八方傳來了嘲笑聲。

“長川郊外一戶也姓戚的人家,上下滿族七十八口人,死了多少人?”判官又問。

“嘻嘻嘻。”

“七十八!”

“無一人活著!哈哈哈哈哈。”

“嘻,全都餓死了!”

屏風後麵的判官滿意地轉過頭,對戚寧安說:“這就是你的罪過,你活著就是罪過。”

戚寧安急得額角冒汗,竟然不顧官吏阻攔,在大堂上對“大人們”拉開弓弦。

“我要治你的罪,來人,拉下去,賞他個淩遲,死了七十八個人,就罰他七十八刀後再死。”判官說。

公堂之上,放話如同兒戲,戚寧安敢肯定這位判官大人沒讀過多少書。生前半個大字不識的莽漢,死後居然給自己封了個官。

小吏們不斷圍上來,戚寧安祭出白駒扇。判官朝屬下們怒吼,小吏們甚至不如剛才的紅肉人怪勇猛,麵對白駒扇居然擺出了猶豫的模樣。

就在這時。

右邊的“大人”忽然發話。

語氣還算溫和。

“依我看,他到也罪不至此。”

小吏們的架勢擺得十足,無一人聽從右邊大人的命令。戚寧安琢磨,也許在這餓鬼城中,“大人”與“大人”之間也分為不同的勢力。

“我需要一隻紅蟲,把真正的魚引上鉤。”大人悠哉地道,戚寧安感受到屏風後投過來六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而他就是那隻誘餌。”

驚堂木卻砰地一拍,中間的判官從座椅上跳起來,啐了口水,罵道:“狗娘養的,你這不是斷案!是複仇!”

右邊的那位陰惻惻地一笑:“我就是在複仇啊。”

“拖出去。拖出去。直接斬了!”左邊的“大人”聽得不耐煩,揮袖,這群小吏又很快動手,鉗住戚寧安的肩膀,戚寧安將計就計,至少先出去再說,沒有掙紮,很快就被推搡到了橫木前。

相比衙門死前狂歡般的熱鬨,戚寧安走後,小屋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白天比夜晚更加得難熬,元稱稱拉開窗,看著窗外無人的街道,和師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過去宗門的趣事。

罷了,師妹忽然來一句:“師姐,我想回家。”

元稱稱安撫她的手僵硬地不知如何放置,隻好輕聲說:“傻師妹,如果長川壓不住,多少人都會沒有了家。”

師妹不再說什麼哀怨話,旋身打算掏出幾本閒書,消遣這無聊的白日,目光停留在桌上一卷信軸,忽然呼喚:“師姐,這是不是戚小將軍的東西?”

元稱稱也認出來:“當時大人們發現我們了,小將軍走得太急,應當忘了帶上這封信。”

師妹:“放在門口吧,我們在屋內偷偷守著。若是什麼重要的信件,他待會兒會回來取。”

元稱稱接過信軸,打算塞出門縫,蹲下身,手卻在即將放下信軸的那刻滯住,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地拽回那卷信軸,攤開,看見上麵的字跡。

“小將軍之前是怎麼說的?這封信是誰寫給他的?”元稱稱趕緊抓住師妹,不確定地再確認一遍。

“是沈期將軍,我記得先前聽說他和太子走的是東邊那條路。”師妹恍恍惚惚地回想,“不過他們昨晚一直在通信,約莫用了傳音術那樣的秘技。怎麼了?”

“這封信。”元稱稱沒收住力道,在信軸外卷掐出幾個淺印,手腕發抖,牙關也在抖,尖叫一聲,信軸脫手而出,咕嚕嚕地在地上滾,直到卡進桌腳中。

“這封信有什麼問題嗎?”師妹蹲下身,替她拾起,手觸上信軸,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平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恐慌。

“上麵有餓鬼城......那邊.......那邊大人們的氣息。”師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住嘴。

“噓!”元稱稱不敢多說,朝師妹指了指頭頂的天花板,“它們聽得見。”

“這封信很可能是......城裡麵那位寫的,如果戚小將軍真的信了,該怎麼辦?”師妹慌張地捧起卷軸,焦急地踱步打轉。

元稱稱發髻上的鈴鐺搖晃,她跑起來,臉伸出窗,張望外麵的大街,“如果小將軍待會回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告訴他。”

師妹的表情有些為難:“可是,師姐,如果被“大人們”發現了,我們會死的。我們兩個已經逃不出這座城了。”

公堂內。

橫木、縛繩、劊子手都已準備就緒。

隻待斬立決。

戚寧安三兩下踹飛小吏,掙脫束縛,回頭,“大人們”還在公堂裡坐著。三扇屏風足有三丈高,撐滿整個屋宇。趕緊掐了一個訣,小吏們渾身被火點燃,尖叫著逃竄,又搭弓拉弦,逮著一個射一個。

最後剩下的那隻慌不擇路撞開府門,戚寧安抓緊時機跟在它身後,然而小吏跑到門邊,剛探出半個身子,上半身就被齊齊劈開了,斷成兩截。

“白駒!”戚寧安當機立斷。

“戚寧安,是我!”

大門被人從外猛地踹開,鞋底子差點蹬到戚寧安的胸膛,他悻悻地往後退了一步,看見了沈期那張俊俏的小白臉。

他還是穿著四年前相遇的衣裳。

“我早說過了,隻是上個台階,一轉身就能遇見你。”沈期衝著這些小吏的屍體冷笑,“不堪一擊。”

說完,他睥睨戚寧安,半帶嫌棄道:“你也太弱了,這麼低智的小鬼就能把你纏住。”

戚寧安被嚇得腿彎發軟,回頭再看,那三扇屏風卻已經原地消失,更彆提那些衙吏,半個人影也沒留下。這裡是人家的地盤,被玩弄於股掌之間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隻好瞪沈期:“等我回京城,找另一個你再比試比試,看看是哪個厲害?你都徒長我八九十歲,按照倫常算,我祖父的年紀都不及你大,叫你曾爺爺都是便宜你。你嘲笑我術法?!這些年占得的便宜不知吃了多少。”

笑容驀地從沈期臉上消失,淡淡地剜了戚寧安一眼:“走吧,我得了的便宜這次全讓你占了,還不行?”

“不行不行。你的態度不端正。”有了從八十年後來的沈期做依仗,戚寧安不再那麼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