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 哈哈哈哈,我又回來了……(1 / 2)

魔道之仙魔奏 彩顏物語 9932 字 11個月前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打不得又趕不走,莫夫人一口惡氣卡在喉中,隻得強行圓場,淡淡地道:“什麼偷,什麼搶?說得這樣難聽,自家人和自家人,不過是借來看看罷了。阿淵是你的弟弟,拿你幾樣東西又怎麼了?為人兄長,難道便這般小氣?一點小事還發小孩子脾氣鬨笑話,又不是不還你。”

那幾名白衣少年麵麵相覷,一名正在飲茶的少年險些嗆到。在姑蘇藍氏長大的子弟,耳濡目染皆是雪月風花,大約從來沒見過這種鬨劇,更沒聽過這等高見,今天怕是讓他們長了見識。魏無羨心中狂笑,伸手道:“那你還吧。”

莫子淵當然還不出來,早扔的扔、拆的拆了,就算能還也不甘心還。他臉色鐵青地叫了一聲:“阿娘!”用眼色衝她發威:你就讓他這樣欺辱我?

莫夫人瞪他一眼,要他彆把場麵攪得越發難看。誰知,魏無羨又道:“說起來,他不光不該偷我的東西,更不該夜半三更去偷。誰不知道,本公子可是喜歡男人的,他不知道害臊,我還知道瓜田李下呢。”

莫夫人倒吸一口冷氣,大聲道:“鄉親父老麵前說什麼話!真是不要臉,阿淵可是你表弟!”

論起撒野,魏無羨乃是一把好手。從前撒也要撒得顧及體麵,不能讓人家說他沒家教,可如今反正他是個瘋子,還要什麼臉,直接撒潑便是了,怎麼痛快怎麼來,梗著脖子理直氣壯道:“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還不避嫌,究竟是誰更不要臉?!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彆壞了我的清白!我還要找個好男人的!!!”

莫子淵大叫一聲,掄起椅子就砸。魏無羨見他終於炸了,一骨碌爬起來就躲。那椅子砸到地麵散了架,東堂裡三層外三層圍著的閒雜人等原本都在幸災樂禍今遭莫家丟人丟大了,一砸起來儘皆作鳥獸散,生怕一不小心掛了彩。魏無羨便往藍家那幾名幾乎看呆了的少年躲過去,嚷嚷道:“都看見了吧?看見了吧?偷東西的還打人,喪儘天良啦!”

莫子淵要追過去撲打他,為首那少年忙攔下了他,道:“這位……公子有話好說。”

莫夫人見這少年有意要護這瘋子,心中忌憚,勉強笑道:“這個是我妹子的兒子,這兒、有些不好使。莫家莊人人都知道他是個瘋子,常說些怪話,不能當真的。仙師千萬……”話音未落,魏無羨從這少年背後探出個頭來:“誰說我的話不能當真?誰今後再偷我的東西一下試試,偷一次我砍他一隻手!”

莫子淵原本被他父親按住了,一聽又要發作。魏無羨啦啦啦著遊魚一般地躥了出去。那少年忙擋在門口,轉移話題,滿臉嚴肅地說起正事:“那個……那今晚便借貴府西院一用。先前我所說的請千萬記住,傍晚以後,緊閉門戶,不要再出來走動,更不要靠近那間院子。”

莫夫人氣得發抖,被他擋住也不好推開,隻得道:“是,是,有勞,有勞……”

莫子淵不可置信道:“媽!那瘋子在人前這樣汙蔑我,就這麼算了?!你說過的,你說他不過就是個……”

莫夫人喝道:“閉嘴。有什麼話不能回去再說!”

莫子淵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丟過這樣的臉,更沒被母親這樣斥責過,滿心憤恨,咆哮道:“這瘋子今晚死定了!”

魏無羨發完瘋出了大門,在莫家莊拋頭露麵溜了一圈,驚倒路人無數,他卻樂在其中,開始體會到身為一個瘋子的樂趣,連帶對自己的吊死鬼妝也滿意起來,有些舍不得洗掉了,心道:反正也沒水,那就彆洗了。他整整頭發,一瞥手腕,傷痕沒有任何淡化好轉的跡象。即是說,給莫玄羽出一通氣這樣輕微的報複,遠遠不夠。

難不成還真要他滅了莫家的門?

……老實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魏無羨一邊尋思,一邊晃回了莫家。點著小碎步溜過西院的時候,見那幾名藍家子弟站在屋頂和牆簷上,肅然商議著什麼,又點著小碎步溜了回來,巴巴地抬頭望著他們。

雖然圍剿他的世家裡有姑蘇藍氏一份大頭,但那時候這些小輩要麼沒出生,要麼才幾歲,根本不關他們的事,魏無羨便駐足圍觀,看看他們如何處理。看著看著,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怎麼那幾麵立在屋頂和牆簷迎風招展的黑旗,這麼眼熟?

這種旗子名叫“召陰旗”,如插在某個活人身上,便會把一定範圍內的陰靈、冤魂、凶屍、邪祟都吸引過去,隻攻擊這名活人。由於被插旗者仿佛變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稱“靶旗”。也可以插房子,但房子裡必須有活人,那麼攻擊範圍就會擴大至屋子裡的所有人。因為插旗處附近一定陰氣繚繞,仿佛黑風盤旋,也被叫做“黑風旗”。這些少年在西院布置旗陣,並讓旁人不得靠近,必然是想將走屍引到此處,一網打儘。

至於為什麼眼熟……能不眼熟嗎。召陰旗的製造者,正是夷陵老祖啊!

看來玄門百家縱使對他喊打喊殺,對他做的東西卻是照用不誤的……

一名站在屋簷上的弟子見他圍觀,道:“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雖然是驅趕,卻是好意,語氣也和那些家仆大為不同。魏無羨趁其不備,跳起來一把摘下一隻旗子。

那名弟子大驚,跳下牆去追他:“彆亂動,這不是你該拿的東西!”

魏無羨邊跑邊嚷,披頭散發,手舞足蹈,真是個十足的瘋子:“不還!不還!我要這個!我要!”

那名弟子兩步便追上了他,揪著他胳膊道:“還不還?不還我打你了!”

魏無羨抱著旗子死不放手,那名為首的少年本來在布置旗陣,被這邊驚動了,也輕飄飄躍下屋簷來,道:“景儀,算了,好好拿回來就是,何必跟他計較。”

藍景儀道:“思追,我又沒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陣弄得一團糟!”

拉扯間,魏無羨已迅速檢查完了手裡這麵召陰旗。紋飾畫法正確,咒文也不缺,並無錯漏,使用不會有差池。隻是畫旗的人經驗不足,畫出來的紋咒隻能吸引最多五裡之內的邪祟和走屍,不過,也夠用了。

藍思追對他微笑道:“莫公子,天快黑了,這邊馬上要抓走屍了,夜裡危險,你還是快回屋去吧。”

魏無羨打量這少年一番,見他斯文秀雅,儀表不俗,嘴角淺淺噙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讚許。此子旗陣布置得井井有條,家教也當真不錯。不知道姑蘇藍氏那種古板紮堆的可怕地方,是誰能帶出這樣的後輩。

藍思追又道:“這麵旗……”

不等他說完,魏無羨便把召陰旗扔到地上,哼道:“一麵破旗子而已,有什麼了不起!我畫的比你們好多了!”

他扔完拔腿就跑,幾名仍倚在屋頂上看熱鬨的少年聽他大言不慚,笑得險些從屋簷上跌下來。藍景儀也氣得笑了,撿起那麵召陰旗拍了拍灰,道:“真是個瘋子!”

藍思追道:“彆這麼說。快回來幫忙吧。”

魏無羨那頭則繼續遊手好閒地晃了兩圈,晚上才晃回莫玄羽那間小院子。門閂已斷,滿地狼藉無人收拾,他視如不見,在地上揀了塊乾淨點的地方,繼續打坐。

誰知,這一坐還沒坐到天亮,外界便有陣陣喧嘩把他從冥想狀態拉了出來。

一陣雜亂的腳步混著哭號、驚叫聲迅速靠近。魏無羨聽見幾句話反複重複:“……衝進去,直接拖出來!”“報官!”“報什麼官,蒙頭打死!”

他睜開眼,幾名家仆已闖了進來。整個院子火光通明,有人高聲叫道:“把這個殺人的瘋子拖去大堂,讓他償命!”

魏無羨第一個念頭是,莫非那幾名少年布的旗陣出了差錯。

他做出來的東西,使用稍有不慎便會釀出大禍,這也是為什麼他之前特意去確認召陰旗的畫法是否有誤。是以幾雙大手拎著他往外拖時,魏無羨直挺挺的便讓他們拖,也省得自己走了。拖到東堂,好不熱鬨,人竟不比白天莫家莊的鎮民們聚集於此時少,所有的家仆與親眷都出來了,有的還身穿中衣、不及梳發,個個神色惶恐。莫夫人癱在座上,仿佛剛從昏厥中醒來,腮邊猶見淚痕,眼眶仍有淚水。然而魏無羨一被拖進來,她的淚光立刻化作怨毒的冷光。

地上躺著一條人形的東西,身軀用白布罩著,隻露出一個頭。藍思追和那幾名少年麵色凝重,正在俯身察看,低聲交談。語音漏入魏無羨耳中:

“……發現時間不到一炷香?”

“剛剛製服走屍,我們從西院往東院趕,屍體就在廊上。”

這條人形正是莫子淵。魏無羨掃過一眼,忍不住又多看兩眼。

這具屍體像是莫子淵,可又不像是莫子淵。雖然臉型五官都分明是他那便宜表弟的模樣,但麵頰深深凹陷,眼眶和眼球突起,並且皮膚皺巴巴的,和原來正當青春年少的莫子淵一比,仿佛蒼老了二十歲。又仿佛被吸乾了血肉,變成一具覆著極薄一層皮的骨架。如果說原先的莫子淵隻是醜,那麼現在他的屍體就是又老又醜。

魏無羨正在細看,一旁莫夫人突然衝了過來。她手裡寒光閃現,竟持著一把匕首。藍思追眼疾手快將之擊落,還未開口,莫夫人便衝他尖叫道:“我兒慘死,我要給他報仇雪恨!你攔我做什麼?”

魏無羨又躲到藍思追身後,蹲著道:“你兒子慘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天藍思追在東堂看魏無羨鬨了一通,後來又從旁人口裡聽到不少關於這位私生子添油加醋的傳聞,對這名有病之人十分同情,忍不住為他說話:“莫夫人,令郎屍體這幅形狀,血肉精氣都被吸食殆儘,分明是為邪祟所殺。應該不是他做的。”

莫夫人胸口起伏:“你們知道什麼!這瘋子的爹就是修仙的,他也肯定學過不少邪術!”

藍思追回頭看了狀似癡呆的魏無羨一眼,道:“這,夫人並無證據,還是……”

“證據就在我兒子身上!”莫夫人指地上屍體:“你們自己看!阿淵的屍體已經告訴了我,殺他的人是誰!”

不用旁人動手,魏無羨搶著一掀,將白布從頭掀到腳。莫子淵的屍身上,少了一樣東西。

他的一條左臂,自肩以下,不翼而飛!

莫夫人道:“看見了嗎?今天在這裡,你們也都聽到了吧?這瘋子他說過什麼話。他說,若是阿淵再碰他的東西,他就把阿淵的手臂砍下來!”

激動過後,她掩麵哽咽道:“……隻可憐我的阿淵根本就沒碰過這個瘋子任何東西,不但被他誣陷,還被他喪心病狂害了性命……”

喪心病狂!

多少年沒聽到這個評價用在自己身上了,當真親切。魏無羨指了指自己,竟無言以對。也不知道究竟是他有病還是莫夫人有病,要滅族滅門伏屍百萬流血漂櫓之類的狠話他年輕時沒少說,但大多時候也就是說說而已。若說到就真能做到,他早就稱霸百家了。莫夫人根本不是要給兒子報仇雪恨,隻是要找個人來發泄怨氣。

魏無羨不和她多作糾纏,略一思索,把手伸到莫子淵懷裡,搜了搜,掏出一樣東西。展開一看,竟是一麵召陰旗。

刹那間,他心下雪亮,暗道:自作孽,不可活!

而藍思追等人見了莫子淵懷裡拿出的東西,也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聯想今日那出鬨劇,前因後果並不難猜:莫子淵白天被莫玄羽一頓發瘋潑了麵子,心裡恨極,有心找他算賬,莫玄羽卻跑到外麵亂晃,半天不見蹤影,莫子淵便想趁夜裡他回去時再下陰手教訓回來。

可等到夜裡,他偷偷出門,路過西院,卻看到了插在牆簷上的召陰旗。雖然被千叮萬囑過,夜半時分不可外出,不可去西院,更不可動這些黑旗,莫子淵卻以為這隻是他們怕被人偷去了珍稀的法寶才故意恐嚇,根本不知這召陰旗的功效有多不祥,一旦揣在懷裡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個活靶。他手腳慣來不乾淨,偷搶瘋子表哥的符篆法器偷上了癮,見到這樣的奇物就心癢難耐,非弄到手不可,便趁旗子的主人們在西院內收服走屍,悄悄摘走了一隻。

旗陣一共使用了六麵召陰旗,其中五麵都設在西院,以藍家那幾名少年為餌,但他們隨身護持著不知多少仙門法器。而莫子淵雖然隻偷走了一麵,身上卻沒有任何防身法器,柿子挑軟的捏,邪祟自然會被他吸引過去。若隻是走屍,倒也罷了,便是給咬上幾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還能救。萬萬不巧,這麵召陰旗無意之中,召來了比走屍更可怕的東西。正是這不明的邪祟,殺死了莫子淵,並奪去了他的一隻手臂!

魏無羨舉起手腕,果然,左手的傷痕都愈合了。看來,獻舍契約已經將莫子淵之死默認為他的功勞了。畢竟召陰旗原本就是魏無羨所製所傳,可算是陰錯陽差,歪打正著。

莫夫人對自己兒子的一些小毛病心知肚明,卻絕不肯承認莫子淵之死是他自找的,一時又焦又臊,急火攻心,抓起一隻茶盞衝魏無羨頭臉扔去:“要不是你昨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撒潑誣陷他,他會夜半三更出去嗎?都是你這野種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