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爸媽難得沒有吵架，爸爸主動做家務，修理家裡為數不多的幾件舊家具，做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媽媽也不找爸爸的茬，有時還會搭把手，兩人相安無事，十分的和諧。

她也在這個假期找到了令她著迷的東西，寫完寒假作業過後，她的時間都用在看新買的那兩本書上，反反複複的看了兩遍，裡麵的各種高科技東西讓她歎為觀止。

趙佳慧看向窗外，春天氣溫開始慢慢上升，綠色的雜草開始冒牙，年前下的雪早就消融滲透到地下，為雜草的生長提供了水分，公雞也多次啼叫。天麻麻亮了，還有兩天才到元宵節，年都沒過完就開學了，今天是開學報道的日子。

發現時間不早了，她迅速梳好兩個麻花辮，整理好書包，穿上棉襖走出房門。

“篤篤。”趙佳慧敲媽媽的房門，沒鎖直接推門進去說：“媽媽，收拾好了嗎？要遲到了。”

媽媽說：“快了。”

媽媽房間裡就一個衣櫃，一張床和用幾塊木板搭成的簡易桌子，上麵放著一些藥瓶子和一個搪瓷杯子，還有一本牲畜養殖技術指導的書，桌子下麵放著一個暖水壺，東西很少但擺放得很整齊，地麵也很整潔沒有垃圾。

見爸爸不在房裡，趙佳慧問：“爸爸呢，這麼早去哪裡了？”

“不知道。”媽媽坐在床上頭也沒抬，從一個鐵盒子把錢拿出來一張一張的捋平整理好，在麵前擺成四疊，裡麵沒有一張一百或者五十的，都是以十塊五塊居多也有一塊的，盒子裡就剩下一毛兩毛和五毛麵值的錢，媽媽動作熟練快速的數著手裡的第四疊錢說：“你再數一數，看每疊夠不夠一百。”

趙佳慧不用數都直到肯定對的，媽媽做了這麼久的生意，數錢就跟吃飯一樣熟練，這幾疊錢媽媽至少數了兩遍，可她沒多說脫鞋上床坐在媽媽對麵開始數，直到最後一張後說：“對的。”

媽媽說：“我這裡是一百三，你數數看。”

趙佳慧接過來數，媽媽用橡皮筋把每一疊錢紮起來，都是些小麵額和比較舊的錢，紮起來也是挺厚的一小疊錢，她把數好的錢遞給媽媽：“一百三，四疊錢加起來一共四百三十塊錢。”

媽媽用手絹把四疊錢包得嚴嚴實實的，然後放進外套貼身的夾層裡，順道也把鐵盒子裡的錢也整理了，一共五十三塊錢，趙佳慧知道家裡拮據，可是沒想到這麼窮。

剩下的這五十三塊錢，要拿來買鴨苗，玉米和米糠，還有一家人的家用口糧，交完學費根本不夠家裡的必須開支。

“媽媽，要不我們交一半欠一半學費吧。等賣鴨子有錢了再交剩下的。”趙佳慧提議道。

媽媽又從裡麵拿了二十塊錢出來，還遞給趙佳慧五毛錢當零花錢，再把鐵盒子蓋上，放進衣櫃的最深處，再用衣服蓋上去：“我欠什麼錢都不會欠你的學費。”

媽媽確實從來沒有欠過學校一分錢，對她的教育費用，從來沒有打過折，甚至為了她去找外婆。

她把心裡藏了很久的秘密用試探性的口吻說：“媽媽，要不我不上學了，在家裡跟你一起養鴨子，怎麼樣？”

“那你去當彆人孩子去吧，我就當沒生過你。”媽媽撂下這句話走出了門，還催促她：“彆磨磨唧唧的，快點出來，我鎖門了。我還有一堆事等著呢。”

趙佳慧在心裡暗自吐槽嘀咕著：哼，你自己乾的事情哪一樣不比我嚴重，外婆也肯定希望沒生過你。打住，她不能對媽媽這麼刻薄。

“來了。那我就算考上了大學咱家也沒錢讀啊。”趙佳慧大跨步的追出去說。

按家裡這種情況，就算她考上大學，家裡也沒錢供，大學學費一年要四千多塊錢，再加上生活費，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少跟我貧嘴，這不是你小孩子該關心的事情。你隻負責把書給我讀好咯。你要故意考不上大學，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媽媽揪著她的耳朵威脅道，鬆手後一腳蹬上自行車。

“痛痛。輕點，媽，親生的。”

趙佳慧揉著耳朵，跳上了後座，摟著媽媽纖細的腰身，把臉貼在上麵暖暖的，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這是媽媽的味道。

“痛才好，讓你長長記性，彆給我瞎胡來。”媽媽說。

不知道媽媽打算從哪裡弄來這筆錢，顯然也不想告訴她。

她知道媽媽的期望，但按她家的條件除非天上掉餡餅，要不然她基本上沒可能上大學，還不如早點做好去乾活的準備。

學校的繳費處人不是很多，都是家長帶著孩子來報名，一位曬得黢黑的中年父親強行拉著哭泣的女兒。

按趙佳慧的目測大約是上到初中的年紀，後麵還跟著一個年齡較小的男孩子約摸到了該上小學的年紀，兩個孩子穿著到打著補丁的舊棉襖，臉上的皮膚被風吹到乾裂脫皮，父親也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破洞外套，嘴唇凍得發紫。

女生身體向後傾斜，試圖用摩檫力還阻止父親的前行和改變主意，用哭到沙啞的嗓子說：“爸爸，我也想上學。為什麼弟弟可以上，我不可以？”

父親擦乾眼淚，兩隻手用力拽女兒一點一點的前行，就像小時候媽媽把她從小賣部拉走的樣子：“我們家的錢隻夠供一個上學，爸爸沒得辦法啊。姑娘，你要怨就怨爸爸吧。你弟弟已經十歲了，也該輪到讓他上學了。”

“造孽啊。”媽媽同情的說，拉著趙佳慧趕緊進了繳費的辦公室，眼不見心不煩。

趙佳慧見到這副場景也十分的難受，可卻無能為力，因為學費真的很貴，上學真的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繳費很順利，她們出來的時候，那個父親和一雙兒女已經離開了。

媽媽拿了收據折好放衣兜裡，然後跟趙佳慧分道揚鑣，去集市看看鴨苗的價格。

趙佳慧憋了一早上，直接去走廊儘頭的廁所釋放存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