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外公外婆的問題。你還小，你不懂其中的複雜。他愛我們，同時缺乏安全感。”

愛不是應該是無私的嗎？對於爸爸的自私的行為，媽媽還為他說話開脫，趙佳慧不理解。

突然她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問題，她需要向媽媽求證：“兩個月以前，就是早上我同學出去一起釣魚，釣回來了一條兩斤重的魚，你用來煮紅燒魚的那天。下午回來，我發現你額頭上的有淤青，手臂上還有擦傷，你說是拿東西的時候沒注意碰到的，是不是他打的？”

媽媽的目光不敢直視趙佳慧，長時間的沉默，她已經這就是媽媽的回答。

很早以前，趙佳慧時不時的就看到媽媽身上有淤青，她說是不小心在什麼地方碰傷的，原來她一直隱瞞著真相不讓趙佳慧發現，現在一切醜惡都暴露在陽光之下，無處可逃。

“他是不是趁我上學不在家的時候經常打你？”趙佳慧咬牙切齒的問。

“沒有，有些傷真是我乾活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的。”媽媽說。

趙佳慧握住媽媽的手，心痛的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以為自己和媽媽之間是沒有任何秘密的，她足夠了解自己的爸爸，結果一切都是她的自我意識過剩。

“這是我和他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媽媽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跟我說過會改的。我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趙佳慧歎了一口氣，緊緊的抱住媽媽，好一會兒才鬆開，然後把屋子整理乾淨。

午飯，趙佳慧煎了三個鴨蛋，把昨天吃剩的飯加水煮成粥，端到房間裡跟媽媽一起吃。

媽媽試圖把碗裡的鴨蛋夾到了趙佳慧的碗裡，被她阻止了，一番來回推辭，媽媽才作罷。

趙佳慧問了一個她很早就想問的問題：“媽媽，你怎麼受得了這種日子？”

媽媽頭也不抬的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哪家過日子不都是這麼吵吵鬨鬨的過來的。大家冷靜下來就好了。這就是一個女人的命。”

趙佳慧不認同媽媽的觀點，她認為婚姻是一個互相平等尊重的契約，這樣才能長久和諧相處，它跟爸爸媽媽和村裡其他的人婚姻方式都不一樣。

“媽媽，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趙佳慧突然蹦出一句。

“離開這裡？那去哪裡？”媽媽抬頭問她。

“去找市裡，去找彩娟姨和大勇叔叔，去找外公。”

“那你爸爸要怎麼呢？他跟外公外婆的關係你知道的。他腿腳不方便，廠裡人家也不要他。讓他自己一個人呆鄉下，我也不放心。”

明明受到傷害，卻還一直維護施暴者，趙佳慧就像是冬天大雪天裡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立馬冷靜了下來，透心涼。

“是我考慮不周。”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我跟你爸爸這麼多年的感情了，不是一下子就能割舍下來的。過日子就是這樣子，並不是一帆風順，磕磕絆絆才是常態。等你以後結婚了就知道了。”

媽媽，你錯了。她並不認同媽媽的這番話。

她以後會證明給媽媽看：婚姻不是這個樣子的。

等吃到一半的時候，她們聽見了爸爸拄拐杖走路特有的聲音，兩人瞬間緊張了起來。

爸爸站在房間門外，充滿了懊悔，眼眶中含著眼淚，他噗通一聲重重的單腿跪在媽媽麵前說：“秀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們曾經立下誓言不離不棄，一想到你要離開，我就控製不住自己發起瘋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原諒我這一次。你可以打我罵我，但彆離開我，彆丟下我。”

趙佳慧見到爸爸這副樣子，惡心得不行。

媽媽放下筷子平靜的說：“吃沒？”

爸爸似乎不敢相信是問他的，結結巴巴的說：“我……不餓。”

趙佳慧默默的退出去，她對媽媽很失望，她知道媽媽已經原諒了他。

媽媽把自己吃剩的半粥給了爸爸，他幾筷子就把她給媽媽夾的鴨蛋吃完，粥也喝得乾乾淨淨得。

這個家就像一艘千瘡百孔的船，隨時支離破碎。她的印象中的爸爸不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也許可能是她記錯了。那個曾經帶著她下河摸魚，上山摘果子，滿山的抓知了猴，夜裡坐在院子裡乘涼一起數星星的日子就好像一場夢，從來沒有存在過，隻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

趙佳慧不再是一個孩子了，她不相信媽媽對她說的：爸爸會變好，他們的生活會變正常。

就像村裡那些重新回到家裡的婆娘一樣，大家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繼續生活，直到下一次衝突的再次爆發，爸爸依然還會繼續打她。

這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家了，他們不是一對正常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