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安帶著少女的嬌羞看他,輕易就能捕捉到一個男人心思。
她說:“陛下,夜不早了,卿卿侍奉你就寢吧。”
那晚紅帳翻滾,初嘗人間這等滋味,卿如安隻記得齊修遠一直喊她卿卿,這讓她如夢似醒,不合時宜的想起另一張少年的臉。
那張飽經戰場洗禮的臉並不柔和,卻喊她卿卿的時候最為動情。
沒多久,卿如安收到一封牧原白的私信,信上恭祝她一切順遂,又報了自己的戰績,像在邀功卻又略顯心酸。
卿如安看過便焚掉,回信從來都是“安好”二字。
在邊關的牧原白奮勇殺敵,深入敵軍腹地,帶著兩千兵馬直搗邊沙王宮,砍下蠻疆王的腦袋吊在城門示眾。
自此邊疆戰爭結束,牧原白身受重傷,臥床月餘,提筆給卿如安寫信時,從來報喜不報憂。
他不忍。
年底,牧原白回京,長安城百姓十裡一迎,無尚榮光。
眺望樓冬宴,那是牧原白第一次正麵見皇帝,並不惶恐緊張,甚至安心。
他偷偷瞄了眼卿如安,她儼然脫胎換骨,不像記憶裡跋扈的嬌小姐,也不像青樓裡的冷美人,很像張府那位文靜大氣的千金。
她朝他親和一笑,裝作初次見麵的樣子說:“這位便是深入敵軍,直搗蠻疆王宮的小將士?”
牧原白立刻上前行跪:“回皇後娘娘,正是微臣。”
“你叫什麼名字?”
“牧原白。”
那日起,牧原白的名字響徹長安城,他從一個副將成了執掌一方軍印的少年將軍。
隔年中,大月氏國出兵犯境,西關無人能擋,朝廷急成一鍋粥。
齊修遠每喊一個名字就能蹦出千萬阻隔,張元慎蹦躂的最厲害,他氣得摔奏折,“這不行,那不行,你們上嗎?”
堂下寂靜無聲,他甩袖離開,連帶著冷了卿如安好幾天。
有次卿如安帶著自己做的涼茶到乾坤殿,齊修遠看了她一眼並沒說話。
卿如安也不說話,斟了茶就坐在一邊看書。
齊修遠沒法當她不存在,奏折也批不下去了,總覺得那些字在跑路,再看卿如安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又免不了想起張元慎,真是又氣又沒辦法。
他放下折子,問:“皇後到這兒來做什麼?”
本以為她過來是要討說法,像其他妃嬪那樣問上一句,怎的這幾日不來看我?
卻沒想到,她說:“臣妾來為陛下分憂。”
齊修遠眼神一亮,突然又是一沉:“後宮不得乾政,你身為皇後難道不知道嗎?”
卿如安立即下跪,十分惶恐:“臣妾明白,隻是臣妾不願看到陛下整日愁眉苦臉,也不願陛下與張尚書心生齟齬。臣妾不懂朝堂,隻想陛下一切都好。”
齊修遠聽完心中一暖,過來扶她,問她夾在中間是不是也不好受?
她點頭,卻說:“臣妾身為皇後,於公於私都應以國為重。兒女情長在國家大事前,都當往後放放。”
一番話讓齊修遠亮了眼,心裡甚是欣慰。
“你有何法子?”
卿如安提筆在紙上寫下三個字——牧原白。
齊修遠皺眉,似在考量:“去年蠻疆元氣大敗,又分了四個部落,雖說目前成不了氣候,可也需要有人鎮守。牧原白若走了,誰頂上?”
卿如安笑,“西關艱苦,不比北方富足,定有人肯換。”她頓了頓,又說:“換上去的人陛下須好好盯著,近年打仗國庫空虛,北方是條財線,盯住它就等於盯住了銀子。”
齊修遠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看她,半晌也笑了起來,抱著她在額頭留下一吻,“真是卿卿吾愛啊!”
於是不到三日,牧原白便做好了交接,帶著五千衝鋒軍直奔西關。
兩個月後,西關傳來捷報,與此同時張元慎被判通敵蠻疆四部。
北方駐守的將領正是張元慎極力推薦的門生,利用職務之便,張元慎一直在中傳遞消息。
事發之後,齊修遠大怒,立刻要問斬。
卿如安流了兩滴淚,卻並未來求情,齊修遠看在她的麵子上沒有株連。
沒兩日尚書夫人也瘋了。
卿如安躺在美人榻上看完牧原白的平安信,趁著爐子裡還燒著張元慎的信,一並投入火中。
烈焰灼灼,她彎了彎眼,伸出一隻手,慢慢握緊成拳,享受著這股掌之間的玩弄。
權利的火焰已經燒了起來,還得再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