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高台千裡,勿沾風雪。(2 / 2)

一夜旖旎過後,齊修遠把玩著她的發,絲絲繞繞纏著他的手指,鬆手即散,他又繞,鬆手又散,如此幾次,他突然抱住卿如安,臉龐陷進她的發,一隻手慢慢滑到她手掌,捏著她手心,歎息著說:“猶記得初見你時害你跌了一跤,這兒還留了刀疤,想是你回去就沒上藥了,為何呢?”

卿如安握著他的手,往他懷裡一動,彎著眼說:“自是因為記仇,讓它提醒我,陛下如此不懂憐香惜玉,往後可不能讓你得寸進尺。”

齊修遠笑,與她又是一番纏綿,不但得寸進尺還要再多進三分,淌在她耳邊的話卻又是那麼令人難過。

“卿卿,莫再傷我了。”

卿如安含糊應著,要說的話被他吻了進去。

那時,她心裡閃過一絲迷茫,墜進來的光隻亮了一下便滅了。

年關送來西關捷報,牧原白率領的衝鋒軍大敗大月氏國,月氏國遣來求和使者,齊修遠下令讓牧原白與使者一同進京。

一通耽擱,終於在除夕前夜回到長安城,牧原白連夜入宮述職,一身寒氣逼人,齊修遠早已讓人備好暖爐,忙讓他坐。

這一番又到了天亮,齊修遠回福祥宮,發現卿如安已備好早膳在等他了,他打趣她:“倒顯得你比我還勤快些。”

卿如安接著他的話講:“帝後同心,臣妾自與陛下同心同體。”

有時候一句話真的能哄人開心,無論真心與否,齊修遠在這一刻的歡喜堪比牧原白帶來的捷報。

他說:“有卿卿與牧將軍真是朕的福氣。”

卿如安伺候他用膳,話題扯到牧原白,她就多問了一嘴,“牧將軍少年英才,前平邊沙,今又戰月氏,所向披靡,戰無不勝,陛下可準備好獎賞了?”

齊修遠有點犯愁:“牧將軍功勳卓著,已是封無可封,兵權如今一分為三,朕握不住不踏實。”

卿如安掩嘴一笑,齊修遠看她這狡猾的樣子就明白她有主意了,“卿卿既有主意何不為夫解憂?”

與她之間,齊修遠也喜歡這種民間情趣,喜歡聽她喊夫君。

卿如安伸手:“那夫君可有報酬?”

齊修遠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什麼都給你。”

卿如安心頭甜蜜蜜的,抽回手故作姿態:“空口無憑。”

齊修遠抽來一張紙,當真方方正正的寫下這句話——什麼都給你——還拓了印。

卿如安目瞪口呆,心頭柔軟處自此頂開,如涓涓細流淌過,讓她想哭。

她收了紙折好放進胸口,就像放了塊盾牌,讓她更有底氣的撒嬌:“君無戲言的。”

“無戲言。”

卿如安笑了,“此事也好解決。”

齊修遠認真聽著,“兵權如今三分,北方的陳沫,東邊的賀朗,西關的牧原白,前二位都是沙場老將,又是先帝親自提拔的,自然封無可封。可牧將軍是武將新秀,人際關係一清二白,收兵權可從牧將軍先開始。”

“朕也是這麼想,可怎麼收是個問題。”

卿如安慢悠悠的喝了口湯,吊足了他胃口才說:“好說呀,封他為侯,三代承爵,衝鋒軍任他調遣,其它兵權回收。”

齊修遠皺眉:“外姓侯從未有過,再說就給他留個衝鋒軍他能肯?”

“就是因為外姓侯從未有過,所以顯得無上榮光。劃一方地,三代承爵,朝廷養他三代已經夠了。再一個,衝鋒軍是牧原白一手建立的精銳部隊,雖說隻有五千人,但感情深厚,默契度高,陛下要是收了衝鋒軍,再談收兵權才是真的難。”

卿如安說完,齊修遠大笑,直歎她真是隻狡猾的狐狸。

除夕夜宴,齊修遠問牧原白要什麼獎勵,牧原白也不客氣,開口就是糧草,“西關風沙大,近沙漠,將士們大多水土不服。陛下若要獎勵,那臣就要糧草,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

他直來直往,齊修遠滿足他,當即就下令,年後準備糧草由牧原白親自送到西關。

牧原白跪恩,皇後淡然一笑,小小開了個玩笑:“前線兵馬不可一日無糧,牧將軍親自護送這些糧草可要放心些?”

牧原白答:“大齊鐵騎在哪臣都安心。”

齊修遠大笑,連連叫好,卿如安也笑,“有牧將軍和眾將士們在,陛下與本宮也安心。”

牧原白:“誓為大齊效忠。”

他這忠心一表,齊修遠後麵的話就好說了。

他使了個眼色,近侍就遞來聖旨,齊修遠喊道:“牧原白上前聽旨。”

牧原白跪下,朝皇後遞眼色,隻看到她輕輕點頭,抿了口茶做了個口型,“接。”

當晚,牧原白被封邊遠侯,兵權回收朝廷,另外兩個武將麵若土色,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利益算盤。

明升暗貶,他們不懂牧原白怎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一點反駁的話都沒說,好像真如他說的那樣,誓死為陛下效忠。

可他們哪裡知道,他不是為陛下效忠,是為皇後當牛做馬。

宴散,牧原白離宮,半路被一個小宮娥喊住,說皇後娘娘在前麵等。

牧原白立刻就快了腳步,瞧見前方的人影時,趕緊整理儀容,確認一切都好才上前。

卿如安開他玩笑:“牧將軍如今前途無量,可是膨脹了,本宮都要喊不動你了。”

他忙說:“飲酒誤事,來的路上慢了些。”瞧見她瘦了許多,滑胎一事已有耳聞,可她既不與他說,他便無權過問,隻是忍了又忍,才問:“你在宮裡一切可好?”

卿如安淡了神色,好像又變回他記憶裡的冷美人,“都好。”

話到這裡沒了,顯得四周空曠又寂靜,牧原白都能聽到她的呼吸聲。

天空飄起了雪,牧原白揮著大氅遮在她頭頂,卿如安抬頭,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動容。

他說:“高台千裡,勿沾風雪。”

雪落大氅上一點即化,化成一點青黑的水印子,落在他頭上卻是久久不化,白頭就在一瞬。

卿如安心中湧出一絲歉意,但隻是一閃而過。

她說:“如今你既是西關大將軍,又是邊遠侯,大月氏國今來求和必要開一條商路,西關定是必經之處,工部侍郎唐鎮的大哥曾與我爹一起做過生意,此人奸詐,當年滋州匪寇案也有唐家一手,如今輪到他們拿命來償了。”

牧原白溫聲應著,“我來辦。”

卿如安笑了笑,遞給他一個平安符,仿佛剛才的狠絕不曾有過,“原白,多保重。”

牧原白看著她的身影沒入夜色,一點紅影襯著白雪成了他眼中永遠的絕色。

手心裡一片冰涼,有雪落在符上,濕了紅字,他放進胸膛試圖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