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是我讓他回的。”
牧原白立刻搖頭:“不是,是我自己回的。”
他怎麼肯讓她擔罪。
齊修遠拉過卿如安,看著牧原白不再有往日的溫和:“朕記得給你下過旨,無詔不得回京,邊遠侯這是違抗聖令啊。”
牧原白跪下,話還未說出口,一陣腳步聲傳來,禦林軍統帥出現在樓上。
卿如安拉著齊修遠的衣服,拚命搖頭:“不要,你放他走,我不見他了,以後都不見了,你放他走。”
牧原白看向她,猶如被拋棄的小孩,刹那帶他回到十歲那年,風雪交加的滋州城裡,他像條無家可歸的狗一樣宿在路邊。
“你不要我了?”
他從心底生出一股害怕,死死看著卿如安,看著她搖頭,一邊咳一邊流淚,“不要了,都不要了。”
殊不知,她越像這樣被揪著軟肋越讓齊修遠憤怒,“禦林軍何在?”
樓下齊聲應答,齊修遠咬牙切齒地說:“邊遠侯無詔返京,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牧原白被押走時沒有反抗,因為他看到卿如安用一種近乎乞求的眼神看著他,對他搖頭。
福祥宮再次陷入安靜之中,卿如安泣不成聲,齊修遠看著她,心裡也不痛快,“朕是不是說過,若他敢貿然回京,朕讓他死無全屍,你為何要哭?”
卿如安漸漸喘不上氣來,喉間犯甜,一口鮮血吐出,落在齊修遠的黑袍上不見蹤影,下一秒整個人就倒了下去,齊修遠嚇壞了,抱住她傳太醫。
他真是恨死懷裡這個人了,時時刻刻都在揪他的心。
太醫跪了一院子,齊修遠脾氣越發越大,東西摔了一屋子:“想,給朕想!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要保住皇後的命!”
太醫跪在院子裡瑟瑟發抖,其中一個惶恐開口:“皇後娘娘服用此毒已久,已經藥石無醫了。”
“那就給朕查,往死裡查,毒藥從哪裡來,經誰人之手,皇後何時開始服毒的?都給朕查個底朝天!”
齊修遠怎麼會信,她那麼心狠的人,要殺的人沒殺完,自己怎麼會先死。
那幾日皇宮人人膽戰心驚,生怕引火燒身。
齊修遠去看了卿如安,太醫在紮針,她還未醒,他又轉身去了大牢。
牧原白渾身是傷,嘴裡滴著綿綿血絲,殷紅中帶著暗,受了不少苦,見他來,隻有一句:“她可好?”
齊修遠不答,隔著鐵門看了他許久,聽著他氣若遊絲的呼吸,心中的悲憤一點點在積壓,“這些年,你當她手中的刀,就不曾後悔過?”
牧原白緩緩搖頭,憶起過去種種,如夢似幻,竟笑了起來,聲音啞啞的:“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她活著更重要。”
如若一切重來,他不會幫她進宮。
無論何時何地,他一定會為她抵風擋雨,隻要讓她自由快樂,在他麵前慢慢生長,哪怕一身仇恨,他也會為她所向披靡,絕不動搖。
卿如安救他一命,於獵獵寒風中帶他回了家,教他識字,還請先生教他習武,常掛在嘴邊的話是,你的命是我的了,這輩子都歸我。
他這輩子就是為卿如安而活。
他最後懇切地求齊修遠:“陛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與娘娘無關。求您,手下留情。”
齊修遠心中的妒火漸漸升騰,聽到他這句話時,怒極反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問他:“手下留情?哈哈哈哈哈哈哈手下留情?”
齊修遠笑夠了,撐在門邊,看他鐐銬加身,狼狽不堪,哪還有一點將軍的英姿,眼中的懇切卻讓他想起了卿如安擋在牧原白身前的樣子,這讓他嫉妒到要瘋。
“你知不知,她拿命相挾,求我對你手下留情?”齊修遠的聲音低低傳來,牧原白沉重地閉了閉眼,聽他繼續道:“封你邊遠侯,圈你西關地,無詔不得回京,一切都是她給你打的好算盤。原白啊原白,你回來做什麼呢?你想讓她死還是自己死呢?”
齊修遠殘忍地笑了起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場局做到最後,他竟成了勝利者。
意外之喜,卻讓他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心裡裹著恨,每看牧原白一眼,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卿如安耍得團團轉。
他是天子,是皇帝啊。
齊修遠拂袖離去,身後傳來枷鎖鐵鏈的拖地聲,還有沉沉乞求的聲音:“求陛下放娘娘一條生路,原白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