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喜歡做夢,一點都不喜歡,但是今天淩晨四點之前的一段時間,還是做了一個讓人感覺很差很差的噩夢。
夢的時間背景是傍晚,下著雨,一切都濕漉漉的。我惶惶然獨自走在街上,不知要去哪裡。過了一會兒,一個聲音莫名出現,大約是說我做了很多反社會的事情,殺了許多人。現在,仇家們正在四處找我複仇。我越想越害怕,過了會兒有了解決方法,那就是自殺謝罪。用什麼樣的形式自殺?很快地我就做了決定,自焚。繼續往前走,路邊出現了一個小賣鋪,我進去,告訴老板要買一個打火機。老板把打火機遞給我,我把錢遞給老板,是一張麵值一百的人民幣。小賣鋪裡沒有燈,隻點著一根紅蠟燭,一切都是昏昏暗暗的樣子。大約是怕收到□□,所以老板拿著錢湊到蠟燭旁看了看。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張錢上不知為何塗滿了汽油,他不小心直接給點燃了。同時,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老板瞬間就被炸死了。
我更加害怕,出了門就朝前走,但還沒走多遠,就被人團團圍住了。有人說,要把我送去法院,以我的罪惡,審判後肯定槍決。還有人說,我殺的人實在太多了,應該立刻就地正法,才能發泄心中的忿恨。最後,大家讚成了後者。我當時心理期望著,有沒有誰帶槍,對著我的心臟來一下就好了。然而沒人有槍,他們的手裡反而不知從哪變出了一把把長刀,向著我就直接撲了過來。
我站著沒有動,心裡隻剩下平靜和淡淡的失落,身體在那一刻似乎變成了雕塑。一刀,兩刀,三刀……不帶任何痛覺,我的身體卻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了心臟。隨著最後一刀落下,稍稍有些疼痛,我的意識也終於要崩散了。
“這就是死亡嗎?”一聲微弱的歎息,冰冷僵硬的感覺出現,自己徹底死掉了。
不知過了多久,虛無中產生了麻木,而且逐漸強烈,意識也回歸了。被切碎的自己一塊塊散落在地上,它們之間突然發生了某種作用,開始朝一個方向聚合。自己要複活了?還是變成了僵屍?我心裡想著,然後感知到了胳膊、腿,以至於全身。最後像一隻被通了電的木偶,各個部位終於連接好了。
我嘗試著握了下拳頭,很費力,但手還是動了,我也醒了。
這是我第一次夢見自己死亡,感覺異常的真實。特彆是心臟被割開的瞬間,那種瀕死的體驗直到現在都還記得。發現是大夢一場後,我並沒覺得很慶幸,因為我自己仍被那種失落緊緊包裹著。接著,我又將夢的整個過程仔細回憶了一遍,這才意識到它是多麼地荒唐可笑,心情也慢慢舒緩了下來。不過有一點我始終沒有捕捉到,就是從死亡到複活的那段時間,是某種徹徹底底地空白,感知和深層意識的完全缺失。
我相信,即使在熟睡中,人也能對時間有所察覺。因為即使人睡著了,身體上的某個可以計時部位還在工作著,醒來後人便可以靠它估計睡眠的時間。但是對於那片空白,很長,或者很短,像是不可描述的虛無。
也許,我真的經曆了一段死亡吧。
記得初三的時候,看過不少亂七八糟的書,主要是文學、心理學和社會學之類。其中有一本我記得很清楚,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裡麵對夢的解釋非常新穎,認為某些看起來怪誕荒唐的夢,其實背後遵循著一個簡單的邏輯,那就是自我願望的滿足。為了印證這個觀點,作為醫生的弗洛伊德曾舉了一個例子。曾經有個年輕的女子找他谘詢,說最近自己接夢見幾次媽媽死掉,這讓她覺得很不安,並且愧疚。因為她很愛自己的媽媽,平時沒有過任何類似的想法,繼而隻能把夢理解成了一種凶兆。通過和這個女子反複的溝通交談,借助她之前的某段回憶,最終使弗洛伊德弄清了真相。原來,不久前這位女子參加過某個親人的葬禮,在葬禮上她遇到了一個心儀的男性,隻可惜無緣說話。回來後女子就對他念念不忘,而且越來越急切地想與他再見一麵。於是,夢就開始發揮了作用。如果媽媽也死掉了,那個男子應該會再來的吧,這樣願望也就達成了。所以弗洛伊德說,那些夢是經過偽裝和加工過的,其內容隻是表麵現象,為了掩飾其潛意識裡真實的動機。
當時,為了驗證這個觀點,我就想讓自己做很多的夢,然後去逐個進行分析。但是大多數的夢都很碎片化,而且不同於真實的記憶,它在人腦中被淡忘地要快許多。於是我在枕頭旁放了一個筆記本,隻要一醒,立刻將做了的夢記錄下來,和寫日記一樣。說來也奇怪,隨著我記錄的越來越多,我發現自己那段時間每天都會做夢,多數還是很完整的夢。後來我對夢中的事物進行總結,得到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幾乎所有夢裡的事物在白天都被看到或想到過。看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確實很有道理。然後我試著去整理那些事件之間的邏輯關係,某些的確符合上麵弗洛伊德的觀點,但有些就過於神秘或者荒唐,讓人不知從何處下手。
那麼,對於淩晨的噩夢,又能有如何解釋呢?陰暗的傍晚,大約對應了我昨天壓抑的心情,反社會和殺人……我從不認為自己有這種傾向,也不覺得這種人格會間接使我滿足於什麼。如果非要往上套,大概是我覺得無聊的人太多了吧,包括自己,所以因此殺人還能說得過去。走投無路選擇自焚,我絕對不會這樣,再說被燒死算比較痛苦的結束方式,沒理由選它。至於不小心又炸死了小賣鋪的老板,沾上汽油的紙幣怎麼會爆炸呢?這應該是是純粹的惡作劇。最後被人亂刀砍死,好像比自焚更加殘酷,我有那麼地恨自己嗎,非要如此地虐待。如果是真的,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過對於最後的複活,應該最容易解釋。醒來之前,我很久沒有翻動身體,睡麻了而已吧。
不過對於當時的自己,從緊張中解脫之後,沒力氣再想任何東西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才四點,外麵的天已經有些發青。用力地伸了個懶腰,我將身體翻過來趴在了竹席上。竹席很涼,也很舒服,很快地,我再次睡著了。
六點,步東方準時叫我去跑步。兩人到達廣場時,已經有另一人提前先到了。
“hello表姐,”遠遠地,步東方朝著一個女生打招呼。女生看來二十左右的樣子,紮著丸子頭,身穿運動裝。
“來得夠晚的,我都跑了兩圈了。”她將耳機摘下。
“我還以為你昨天就是隨便說說,今天不來了。這個你還認識嗎,董立,原來去過我家,你們應該見過。”
她盯著我看了兩眼,搖了搖頭。
“是我高中的時候嗎?你們的個頭長得太快,見過也認不出來了。”
“那時你是梳著麻花辮吧,好像還穿著紅毛衣?”我倒是有些印象,不過也僅限於對以上兩者。
“哎呀,那就肯定見過了。”她一下笑了出來,“你的記憶真好,但我早就不留麻花辮了,真搞不懂當時的自己。”
“嗯,那我們就開始吧。”我提議道。
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似乎不久就會下雨的樣子。跑道上的人也稀稀疏疏,和昨天差不多。廣場中間有幾個人在放風箏,嘴裡不時大聲叫喊著什麼。
“你們多久去西藏?”她問步東方。
“小姨沒和你說嗎?我也不知道。”
“沒,她才不和我說這些,反正我也不去。”
“看來你不信佛。”我插了一句。
“傻子才信!”
我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看了下步東方,但他似乎對表姐的回答習以為常。
“那是小姨早就對你放棄治療了。”
“倒也不會那麼絕對,也許等哪天我不想吃肉了吧。”
“等於沒說,不過那一條確實太不人性。就今年,我已經兩個月沒在家吃飯了,好像九月份還要再有一次。”
“信了佛後,有沒有對談對象有什麼規定?”我忽然產生了個疑問。
“這倒沒有,”步東方彆有意味地笑了,“我媽也隻是給我念叨什麼祈福和平安之類的東西,從來沒說過什麼不許找對象的話。”
“那你找過幾個了?”她問。
“零。”
“零?我怎麼那麼不信?”
“你彆不信,董立可以為我作證。雖然吧,我的女人緣比較好,姐姐妹妹的有好幾個,但一直沒有找到那個……你懂吧?”
“那你可得抓緊了,有些東西過了就沒了。”
“沒事沒事,我還年輕,往後早著呢。”
“不是,”她把速度慢了下來,“我說的不是人,你現在還沒高二,還來得及。如果真到了高三,那都是十八歲的年齡了,而且馬上就會因上大學分彆。那個時候,什麼都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我倒覺得現在的女孩子太幼稚,我想找一個稍微懂事一點的,懂我一點的……”
“哈哈哈……”她停下來,一手扶著腰,簡直要笑岔氣。“笑死我了,就你還說找懂事點的,哎喲……”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說,反正你也不懂。早找早分,憑我,反正不愁以後找不著。”
“抱歉,純屬誤傷。”步東方忽然把頭扭向我,補充了一句。
“什麼情況,你分了?”她也轉過頭來。
“嗯,十來天了吧。”
“哦,那趕緊再找一個。”
“你以為董立和你似的,人家可是重感情得很,而且還是初戀。”
“你懂個屁!”她白了步東方一眼,“越重感情越得找新的,姐是過來人,想當年……哎,一言難儘,不過有些東西每個人都要經曆一遍。”
“找個替代品就都好了嗎?”我問。
“什麼替代品?誰替代誰?本來就是個先後順序的事,也不存在誰就是誰的唯一。當然,你現在可能不同意我的說法,大家可能不完全一樣,但這就是我的建議。”
“嗯,有道理。”我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還是表姐的經驗豐富,那你找了幾任了?”
“四?還是五?”她斜仰起頭來,眼睛左右晃動著,“有的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哇!好多魚啊!”
“你姐我可從來都是兩腳一隻船!”
“不過,總是第一任最難忘的吧?”我問。
“第一任……我的第一任也是在高中時期,現在的印象和其他也差不多。不過畢竟是隔得最久的一個,這樣的話,說最難忘倒也不錯吧。”
“高中?長嘛樣?我怎麼不知道?”步東方滿臉驚奇。
“你姨都不知道,你還想知道?”她作了個鄙視的表情,然後重新朝前跑了起來。
可能是由於步東方表姐的加入,我們今天多跑了幾圈。等我回到家後,已經過了八點。一如既往地,桌子上留了個便簽。
媽媽留便簽的習慣是從我小學一年級開始的,準確點說,是從我能看懂她寫的字時算起。便簽的內容,也從最簡單的比如“媽媽晚點回來”幾個字到現在的幾句、甚至一段話。我後來問過她,手機那麼方便,直接發語音不就好了。她卻說語音可能不小心就沒看見,紙條那麼顯眼地放在桌子上,總更保險一點。而且,她有時出門時我還在睡覺,所以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了。這樣說也確實,記憶裡好像還沒有一次便簽被我遺漏的情況發生。
“媽媽先出門了,飯在鍋裡沒給你盛出來,如果涼了你就熱熱再吃。中午我可能還是回不來,太熱的話就不要出門了,點外賣就行。下午不要忘了上課,而且彆忘了給郭老師解釋清楚,最好讓她給你空出來幾個段,回來接著補。最後,昨天媽媽確實有不對,對不起兒子。”
媽媽原來也給我道過歉,不過寫在便簽裡的,這是第一次。其實從昨晚到剛才進門之前,我對她所生的氣都還沒有消掉,但是現在……我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除此之外,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漸漸浮現。就是,那些氣似乎都白生了,儘管這段時間不愉快的感覺曾那麼的真實和強烈。直到這張便簽的出現,以某個時間分割點,把我切成了僅針對媽媽的態度而言的,截然不同的兩個自己。我怎麼這麼笨呢,大人也會犯錯啊,昨天的自己為什麼非要那樣對她?
真的很煩,我弄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因為我認為自己不是一種善變的人。從初中開始,我就學得小心翼翼,做事之前往往會先思考後果,魯莽被我視為是最愚蠢的性格。所以,我也不會輕易地下判斷,隻要是確定了的,往往是所謂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有人說,中學的幾年是一個孩子心智和品格成型的主要時期,而我似乎已經完成了這個過程。以至於我自以為早就度過了青春期,變得前後如一,甚至比個彆成年人更能擺脫某些短暫的情緒化瞬間。
同時,這種特質也給自己帶來了某種自負,善於觀察外物,並能看透自身。但事實是,這張便簽讓我意識到了自己剛白白生了半天的氣,我生氣之前為什麼不多想想呢?
我並不想過分地苛責自己,寫到這裡,也隻是覺得自己之前那樣自負是有些可笑的。倘若連生氣還要想想的話,那不是怪胎是什麼?漸漸地,我覺察到了很久之前就曾意識到的某個東西,它曾讓我對“我”這個本體的確定性和連續性產生了懷疑。
好像是在高一的上半學期,有段時間我特彆不想呆在學校,每天早晨起來之後,就愣愣地對著窗戶發呆。想到喧鬨的早讀,無聊的上午,困倦的下午,連晚上還要上課,整個人簡直能崩潰掉。所以,到周末放假,就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和期待了。但是高中有時兩周還放不了一次假,一旦放假在家,時間就過得飛快。周日下午四點,就要再返回學校了。在這之前的一兩個小時,甚至比在學校時還煎熬。有一天臨走時,我收拾書桌不小心把一本書掉在了桌子和牆壁之間的縫隙裡。用手試著撥弄幾下,卡得太緊,沒有拿出來。最終我放棄了,而且心裡產生了一個想法,等我下次回來時肯定還會發現它,繼而想到今天現在的我是多麼地沮喪。那時的我剛放假回家,拿書依然會很費力,但他肯定會很開心吧!
學會了這個小伎倆後,我使用它的頻率也漸漸多了起來。起初隻是為了安慰自己,後來演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目的的習慣,也或許純粹是為了感受那種跨越時間的異樣感。比如早晨出門時,我會故意把兩隻拖鞋逆著方向擺放,這樣晚上放學回到家後肯定就會注意到這點。然後感歎:果然,我早晨就預感到了這個時刻。
但是不久,一個危機被引發,具體發生於什麼時間我忘記了。大概是,我又做了一個類似的舉動,故意在某本書裡夾了一張白紙。期待未來的某時,當它被發現的時候,還能記起來現在的這個無聊作劇。但是隨即想到,如果時間太長,我忘了怎麼辦?
就像我給未來的自己留了一個標記,結果他沒有按我現在的想法去完成標記所對應的任務。我向他打了一個電話,但那頭沒傳回來任何的回應。
可他就是我啊,他怎麼會忘,怎麼能忘呢?
我不甘心,於是我刻意去記住了一個東西,一個偶然的數字,37。從這個決定做出之後,我要它時刻都放在我當前的意識中。即便有在想其他的東西,這個數字也不能忘記。最多允許像最小化一個窗口一樣,看似關閉了,但隨時可以被自己調出來。這樣我就能確信,對,我還在注意著它。
但結果呢,我會在某個自己想不到的瞬間,把它拋到了腦後。而且還不能把那時的自己稱之為粗心,他肯定清醒得很,心裡想著一些自以為更重要的事。這就是事實,無論我此刻再怎麼強調,結果依然被注定了。
人總是會變,這是我很久之前就明白的道理,但這個事件還是帶給我了很不愉快的感受。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包含了一些驚悸。我在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被背叛的不甘嗎?後來才弄清楚,原因特彆簡單,純粹就是無法理解而已。
很多人和很多事,自己都無法理解,這是自然的情況。當對象變成了自己,所謂穩定如一的自己,依然出現了相同的結果。而且正因為是自己,這種不理解才會讓人越發的苦惱,另外再蒙了一層深深的無奈。
或許,是對待自己時的標準太嚴格了吧。總是,在那之後,我就不再試圖給將來的自己做標記。
現在想想,反過來說,對過去不也是一樣?如果僅限於昨天的生氣,我應該是能理解的,隻不過新多了些懊悔。把日曆繼續向上翻,找到一些難以理解的過去並不太難。所以,原來……
人總是會變的啊!
又經曆了一段毫無意義的糾結,我的心情也開始變差了。情緒真是一個惹人的東西,如果可能,我真的希望在身上裝一個情緒調節開關。大多數的時候,選擇不帶任何情緒,或者說,幾分冷漠再加上幾分平淡。這樣的情緒讓我感覺,非常清醒。我曾經被一個人形容過,說是笑點太高了。應該是吧,所謂的笑,或者開心高興,似乎是一種醉態,一種自我的暫時缺失。某些情況,“笑”還被賦予了一些社交屬性,這也是令我反感的。對應著來說,負麵情緒,那就是對自我確認的加深了。確認確認確認,又是確認,我在確認什麼,一團空氣嗎?
沮喪之餘,我選擇了玩遊戲,一直玩到了鑰匙在鎖孔裡轉動而發出聲音。
下午,班級群裡忽然有人發消息,說是祝班長生日快樂。哎,這些人,發就發,怎麼不去私聊。我是有些猶豫的,其實我和班長的關係其實還不錯,但就如那種“社交屬性的笑”一樣,這種反作用讓我決定了拒絕接龍。不料過了一會兒,班長直接問我了。
“晚上七點的生日會,去澳德樂吃自助,你來不來?”
“都是誰去?”
“叫的當然都是關係好的。”
“你可彆說不來,這麼近,就差在你家門口了。”
話已至此,我也不能再推脫。生日聚會,我參加過不少了,可總覺得沒太多意思。而且其中有一個讓我極度不適的環節,就是大家合唱生日快樂歌,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每當開始的時候,我隻能輕聲附和,心理想著快點過去。因為如此,我過生日的時候從來沒叫過他們,隻是在家和爸媽一起。忽然又想到張怡,還有那該死的生日禮物,罷了!
晚上七點,按照約定,我準時到了。循著桌號,我找到了聚會的地方,是一個小包間,隻是沒有門和外邊相隔。裡麵已經坐了不少人,大約一二十個的樣子,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可能是他的朋友或者之前的同學。
“你才來。”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陶然,沒想到她也來了。因為是背對著外麵,所以剛才沒看出來。
“坐這裡吧。”她將自己的包從鄰座上拿開。
“這也不晚吧?班長呢,怎麼沒見他。”坐下後,我環視了一圈。
“應該是打電話去了吧,還有些朋友沒有到。”
“你化妝了,感覺和原來區彆好大。”我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
“區彆很大,怎麼說?”
“就是……”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形容好像不對,既不能說好看,又不能說不好看。
“嗯?”
“化妝技術挺好的,讓人看起來很舒服。”
“是嗎,你不是故意恭維我吧,我還擔心我弄不好呢。”陶然笑了,看起來挺開心的。
“當然不是。”我搖了搖頭,“恭維你有什麼好處,你給我錢嗎?”
“不是不行啊,要不然我再給你一塊錢,你繼續說兩句。”說著,她便打開包,作出掏錢的動作。
“說真的,我不大喜歡女孩子化妝,特彆是那種……抖音上,你知道的吧,白臉細眉紅唇,看起來都一個樣子的。”
“我懂了,”她點點頭道,“但你不能否認,那個確實好看。”
“確實,不過我覺得有些人本來就好看。那樣的妝容,抹去了很多自身的特質,得不償失。”
“那就是最大眾的妝啦,容易上手。和學習似的,不得先學必修一,後邊才能進階。而且,漂亮的人化妝是錦上添花,和我們不一樣,比如那位。”
陶然的手指暗暗在桌子下指了指,順著方向,我看到了韓明月。
“班花今天穿得真是漂亮,渾身都在發光。”
“確實。”我答道。
“她能每天都穿這麼好看就好了,校服遮掩了太多。”
“你說,”陶然的眼睛仍然看著她,“為什麼好看的人就這麼地……好看?”
“這算什麼問題,自拋自扣?”
“不是,我是認真的。我的天,太好看了,比喝最喜歡的奶茶還爽。這裡麵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這麼覺得嗎?”
“大概是……奶茶一會兒就喝完了,但她不會。”
“有道理。”陶然點點頭,然後轉回臉來,“你應該覺得更好看才對,畢竟你是男生。”
“這個問題,怎麼說呢,反正看來我得回答是了,不然是不是顯得不正常?”
“我好喜歡她的眉,又濃又細,怎麼會有這樣的基因呢。可憐我的,還得用筆細細描才行。不過我告訴你一個小知識。”陶然忽然顯得很神秘的樣子,“眉濃了也會有其他煩惱,因為胳膊上腿上的汗毛也會多,得刮掉的,很麻煩。”
“是嗎?”這確實讓我有些驚訝。
“當然,隻是我不會有這個麻煩。”
“第一次聽說,平時我不關注這些東西的。”
“那你剛才不是還說抖音上什麼化妝的東西,不會偷偷關注了什麼化妝的博主吧?”陶然側了側臉,露出黠猾的眼神。
這個問題讓我愣了一下,其實我手機上根本沒有抖音。之所以會有那些認識,是之前張怡老給我發圖片,比如讓我說哪個女生更好看之類的。當然,我的回複大多數與上麵的類似,因為她們看起來確實感覺差不多。
這時,我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班長。
“嘛時候進來的?”
“才剛坐下一會兒,生日快樂啊。”
“多謝,吃不死可彆走。”
又陸續來了幾個人後,聚會算開始了。我平時是不怎麼吃自助的,因為覺得自助店裡東西的口味多少都有點兒重,吃不多少就覺得膩了。所以,當他們起身去拿食材的時候,我就坐著沒有動,隨便吃點兒他們的應該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