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天問:“啥都有可能開出來麼?”
薑榭點頭道:“啥都能。”
包子擼了把鼻涕,帶著哭腔道,“那你不會開出內褲什麼的來吧?”
“不可能,”薑榭道,“這不符合我的氣質。”
周圍起哄道:“要嚴格按照您的氣質來,那估計得是雙人字拖。”
薑榭挨個刨了他們一眼,煞有介事地解釋道:“彆胡說,我隻是鐘愛穿人字拖,就跟你們愛穿洞洞鞋是一樣的。這並不代表我的氣質就要跟人字拖沾邊,OK?”
周圍齊聲:“不OK!”
薑榭:“……”
盲盒被拆開,亮出一台白色的拍立得。
陸成天歎道:“這款好貴的,薑你運氣還是一貫好啊。”
“那是,”薑榭笑著舉起拍立得,“我可是吉娃娃。”
包子早就不哭了,加入嘴炮大軍,“原來你是狗啊……”
薑榭心情好,沒計較,隻輕輕地說了聲“滾”,放過了他們。
“我們來拍幾張合照吧,”他說。
包子揉了揉鼻子,“可是,會被抹殺掉的吧?就像之前一樣。”
“那又如何,”薑榭說,“一張沒了,就再拍一張。我們明明來過這個人世間,為何不留下一些屬於自己的痕跡?就算世界將我們遺忘了,我們自己也不能。”
他看著所有室友,看著這些與他同生死、共患難的人,語氣隆重,“我們就要站在403的門牌前拍,一個都不能少。”
漆黑的深淵中升出一方光彩奪目的舞台,說著話的薑榭站在中央,滿身自信破幕而出,化作一支支安定劑,刺入眾人揣揣不安的心中,勾出一腔沸騰。
包子率先拍板,吼道:“拍!”
陸成天也道:“那趕緊的,都捯飭捯飭,整出個人樣來啊。”
“劉子,我發膠呢?”
“梳子,給我梳子……”
“唉我這怎麼有一盒發夾啊,還都是蝴蝶結,不是,你們有啥癖好我都不嘲笑,但也彆往我這塞啊。”
“彆是哪個暗戀對象送的吧?”
“那這人多半有病。”
包子端著一盒蝴蝶結發夾,愁眉苦臉。
陸成天轉了轉眼珠,頭上燈泡一亮,“薑,你都發都這麼長了,綁個麻花辮唄。”
薑榭睨他,“你會紮?”
“會啊,在家老幫我妹弄,”陸成天拍拍麵前的板凳,笑眯眯地抽出一支梳子,“來,薑妹妹,坐這。”
薑榭嘴上說著滾,卻還是坐了過去。
背後,陸成天悄悄給包子遞了個眼神。包子愣了愣,霎時心領神會,歹笑著將蝴蝶結夾子嘩啦啦倒在手心,不懷好意地撈過一把灰發,在薑榭的痛呼下拚命夾夾夾。
少頃,打扮得花裡胡哨的薑妹妹罵罵咧咧地出閣了。
快門摁下的那一刻,他們隻是一群快樂的大學生。
望著鏡頭,薑榭雙手合十,薄唇微動。
那是一句祝福,聲音很小。
從共情中脫離出來,餘州感懷地摩挲著照片,將落在上麵的灰塵揩掉。能發現這樣一張照片,對解決任何一個謎團都是史詩級彆的進展。隻是興奮之餘,他也不免生出了些許疑惑。比如,從人們的笑容來看,這張照片承載的時刻應該是無比幸福的,既然如此,那麼它為什麼會被遺忘在床底的腳落,孤零零地落灰?
是他的主人忘了,或者不小心弄丟了?
餘州怎麼想都不太可能。
指腹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他將照片翻轉過來。
白色的膠卷麵上橫著一句話。力道之蒼勁,筆觸之飛揚,竟叫人一時難以看懂它的涵義。
正要仔細分辨,一道陰影倏地從上方籠罩下來,餘州睫毛輕顫,下意識把照片藏到口袋中,抬起頭。
宿舍門不知何時大敞了開來,狂風湧動,如同萬鬼哭號。
來者是一個十分英俊的男人,風衣裹身,修長的雙腿下踩著一雙鑲嵌了鉚釘的黑靴,腳邊陰影匍匐,周身氣場說不出的陰沉,像是剛從冰冷的深淵中出來。他白皙得過分的耳垂上猩紅晃動——那是一隻單邊耳墜,小熊形狀,猩紅色的部位是小熊的心臟。
男人的右眼下有一顆淚痣,正隨著彎起的眼角微微上揚。
他站在原地,目光安靜地落在餘州身上,無波無瀾。
“你……”
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餘州的腦中忽地泛起一陣鑽心的疼。
隻見男人緩緩伸出了右手,五指張開,舉止優雅地蓋向他的頭頂。
下一秒,天旋地轉。
昏闕倒地的那一刻,他的視野中隻留下了那顆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