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屬於南月的小秘密。
高三那年她和陳年分班不在一個班,她去找了父親,讓父親跟教導主任說說,讓他們倆一個班。
父親也喜歡陳年這孩子,也就同意了。
後來南月不僅和陳年一個班,還和他是同桌。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句話真正的在南月身上得到了體現。
她能輕而易舉的站在陳年身旁,完成那些追求者不能完成的事。
高三那年,她無意中得知陳年的誌願是在南大,她也就摒棄了自己之前想要考交大的想法,在人生規劃中將南大列為首選。
陳年問她為什麼。
她也隻是說想要和他一起。
陳年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認真的告訴她,她該有自己的夢想,而不是自己。
南月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就知道陳年應該是有喜歡的人了。要不然的話,他是不會這麼說的。
那個人是誰呢?
誰會成為陳年的心上人呢?
南月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她在見到李溪亭的時候,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
原來那個人是她。
那個人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一切的一切似乎重疊在一起,南月在李溪亭的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小女孩的影子,往事浮現,她站在其中看透了事情的本末,所有的所有在南月的腦子裡串成一條線,線頭係著李溪亭,線尾係著她。
她輕輕牽動那根線,抖動的一切皆是她們倆的牽絆。
牽絆從陳漣漪開始。
她的母親陳漣漪來到自己家奪走了父親對自己所有的關注,她生的兒子南霖也搶走了自己在這個家所有的愛。
而現在,就連她也要搶走自己朝夕相處的陳年。
那自己呢?
生來就是附屬品麼?
生來就是甘於人後的麼?
……
不,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年少時的暗戀在此刻就要埋葬了嗎。
可是,她隻有陳年了。
她隻有他了。
知曉陳年或許喜歡李溪亭的那天晚上,南月在陳年家門口站了很久很久,望著他窗前的月亮,想起了之前,也是這般明亮的月亮,照在了她的心上,陳年在那片月亮之下,肯定的對她說他不會丟下自己的時候,那晚的月亮也是和如今這般亮。
亮的她心裡發酸。
她怎麼就不是他喜歡的那個人呢……
南月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眼裡忽然就酸澀起來,等到陳年房間裡的光熄滅,她才移動著僵硬著身子離開,抹了一把淚,開始期望她的少年為她回頭。
片刻也好。
片刻也值得了。
那片月亮落在她身上了嗎?
並沒有。
所以她得追風趕月,仆仆來赴。
為陳年,也為她自己。
我要摘得天上月,才能擁得眼前人。
後來的後來,她開始留意起李溪亭和陳年之間的所有。
籃球比賽那天也不例外,特彆是陳年告訴她,這次不需要她去送水的時候,她問為什麼。
陳年說有人給他送水了。
南月握緊了拳頭,看著陳年在她麵前笑著說下午有人跟他送水時,她心裡有一刻的不安,她出聲問道:“那個人是你新認識的李溪亭麼?”
陳年抱著籃球笑的開懷,不顧一旁的南月,他驚訝的問她:“你怎麼知道?”
南月笑容難看,“我隨便問的。”
下午,李溪亭並沒有來給陳年送水。
南月這個確是沒想到,她以為李溪亭會去的,沒想到機會都在她眼前了,她還是錯過了。
南月接過了這個機會,將水送到了陳年手裡。她還記得陳年在看到來送水的人是她後,眼裡的訝然,南月將他眼裡的那片震驚收入眼底,心裡也深知他等的人不是自己。
沒關係的,她可以等的。
多久她都願意。
之後的之後,無論是在哪裡,她都會以一個身邊人的身份出現在陳年身邊,就連班裡許多的同學都以為自己和陳年是一對。
最先開始南月也怕給陳年造成困擾,讓他生氣,她也會開口解釋一兩句,可是後來,她發現越解釋越難以說清楚,沒有辦法,她隻能任由大家誤解。
而且她發現好像大家對她和陳年在一起都是持支持的態度後,她也開始沾沾自喜起來,認為陳年或許也會這樣想。
可是,她發現陳年並不是這樣想的。
哪怕她將夢想改為南大也不行。
陳年依舊沒有為她回頭。
她要怎麼辦才好呢,她好像沒有辦法不喜歡他了,那麼多年了啊,她站在他身邊那麼多年了,這麼就喜歡上彆人了呢……
陳年生日那天,她原本想著以後就要和陳年一起去南大了,陳年的身邊不會再出現李溪亭了,而自己將會成為唯一一個站在他身邊的人,他肯定會看得見自己的,但是上天好像總是會將機會留給其他人。
比如說留給李溪亭。
南月是真的沒想到當年那個對戀愛絲毫不通的男孩居然會為李溪亭寫滿滿滿一頁紙的情書來表達他的喜歡。
那一刻,南月心裡的月亮徹底暗淡無光。
她的世界隻剩下她自己了。
她將那封信帶回了家,她是想要將那封信拆開來看的,但是她忽然又想到這是陳年給女生寫的第一封信,她不能這樣,再怎麼樣,她也不能做那個卑鄙的人。
她將信放在了臥室裡,準備第二天偷偷將它歸還給李溪亭。
哪怕是她非常喜歡陳年,也不能剝奪他喜歡彆人的權利。
南月進門的時候遇見了陳漣漪,她連忙將手中的信往身後藏,怕被陳漣漪發現自己的舉動。
畢竟,她拿了彆人的信,心裡有鬼。
隻是陳漣漪在看到她的時候,也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藍色信封,隨機就將目光轉移了。
隻不過陳漣漪問了她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她問南月:“陳年的父親很有錢對吧?”
南月站在原地,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一愣。
而後抬起頭:“對啊,怎麼了?”
陳漣漪卻隻是笑笑,沒有再說話。
南月也當這件事是個小插曲,很快將它忘記。
直到第二天,陳漣漪趁著她去陳年家的功夫,偷偷的進了她的房間,私自打開了那封信。
陳漣漪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並沒有猜錯,果然自己之前跟蹤李溪亭的時候,看見她的身邊總會出現一個男生,那個男生長的和陳年很像。
陳漣漪是見過陳年的,她自然也知道要是陳年真的喜歡李溪亭的話,那麼南月是沒有機會的。
而現在李溪亭於她而言,沒有半分利用價值了,就連腎.源都不願意捐給她兒子,所以還不如幫南月一把,讓南月如願以償,這樣一來,南月也順利和陳年在一起,而陳年家又可以和自己家親上加親。
陳漣漪的算盤是算的極好的,她想要陳年父親的勢力庇佑自己家幾分。
她可不想李溪亭白白過那好日子去。
她想起昨天和李溪亭的談話,手就忍不住的發抖,自己兒子都快沒有希望了,而她卻還是一味的撇開和自己的關係。
陳漣漪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將信封裡麵的信換了,裡麵隻有白白的一張紙。
吃完飯,南月才回到房間裡,打開抽屜,掏出那封信,她猶豫了下,準備打開信,但是手指在觸碰信件時又蜷縮了下,最後她的理智戰勝了欲望,連忙披上外套,走到窗外,看著窗外那輪明月,月亮啊,月亮,為什麼你隻照見了十七歲仆仆來赴的我,卻照不見我的滿心愛意呢?
自己昭然若揭的心事他好像從來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南月走向他的同時,他也在走向另一個人。
於是,南月成為了他身後的那個影子。
隻有在月亮下才會出現。
月亮是她的秘密,謎底是他。
她趁著月色去了陳年家,在他家門口,聽見了陳年和外婆的對話。
外婆問他:“阿年,想好去哪所大學了嗎?”
陳年笑著回:“南大,這不是早就想好了的。”
外婆:“那南月那丫頭呢,也是南大嗎?”
陳年沉默了會,才答:“看她自己吧。”
空氣安靜了會,南月又聽見陳年的聲音響起:“外婆,我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我想和她一起去南大,你說,她會願意嗎?”
外婆看著陳年,以為他口裡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南月,也笑著回複他:“怎麼會呢,我們阿年這麼好,那個女孩子不喜歡你?”
南月站在他家門口,逆著光,屋內的兩人並未注意到她的到來。
南月擦乾眼淚,慢慢的抱緊自己往家的方向走去,原來他說的那個女孩子就是李溪亭啊,原來那封信是表白啊……
陳年說他想和李溪亭上南大。
可是現在偏偏站在他身邊的是自己。
所以,其實他那天說讓自己選其他的大學時就是拒絕自己的意思是嗎?
南月扯了扯嘴角,忽然想起她在那本習題集上麵看見的鉛筆寫上去的英文,她並沒有將那句話擦掉,她隻是在嘲笑自己到現在還是一個影子的形象。
南月看著這句陳年寫上去的話,忽然想起那年看煙花的時候,他對自己說的那句:“她不普通,她有名字,她叫李溪亭。”
原來,在那場煙花下他就喜歡上她了啊。
第二天,南月在方悅的口中知道了李溪亭家的住址,她想了想,還是覺得,這封信應該到她的手裡比較好。
南月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淚,將那封信以一個暗戀失敗者的身份投入了李溪亭家的信箱。
第二天看見這封信的是李溪亭的姨媽陳芝華,她將這份寫著李溪亭收的信交給李溪亭時,她正在收拾準備外出打工要穿的衣服。
李溪亭那那封信拆開,並沒有看到什麼不一樣,裡麵隻有一張白紙,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李溪亭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將信放在那堆高三的書裡麵,準備賣給樓下收廢品的。
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她還不止一遍在心裡感歎,“真奇怪,怎麼會有人寄一封白紙呢,太奇怪了。”
大一下學期,南月開始了猛烈的追求陳年之勢,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將那封信歸還了回去,兩人還是沒有在一起。
她不明白。
但是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在某一次陳年送南月回寢室的路上,南月對陳年表了白,陳年顯得很是無措,嘴裡說著二人並不合適的話。
緊接著他轉身就走。
連一句晚安都沒有。
南月望著陳年的背影開口:“陳年,我這次不想當影子了。”
“是你說過的,你不會丟下我的。”
南月真正如願那天,是在陳年外婆的葬禮上,外婆很喜歡南月,也希望兩人能走到一起,不僅是外婆,陳年的母親也是這樣想的。
南月在外婆握著她的手交到陳年手上時,南月其實是沒存多大希望的,她也隻是笑著看著外婆沒說話,可是就是那時,陳年說了聲好。
她不明白外婆究竟對陳年說了些什麼,或許是因為外婆的話,陳年才同意和自己在一起的,但是南月不介意,她隻知道,陳年同意了。
陳年對自己態度轉變的那天是在八月底,外婆去世後的一個月。
南月驚訝的抬起頭看著陳年,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嘴裡的話,他說好。
居然是好。
陳年將南月的握在手裡,繼而又大聲的重複了聲好。
南月眨了眨眼,落下一滴淚。
月亮如今變成太陽了。
她是那個追月的人,但現在,月亮也為了她而來。
她終於如願了。
哪怕後來在南大遇見李溪亭,陳年依舊沒有生出和她分手的想法,反而愈加照顧她,做到了一個男朋友應該做的一切。
南月在那一刻也終於確定,陳年是她的了。
這幾年的路,也算是沒有白走。
2021年3月28日,她真真正正的從追月亮的人變成了站在他身邊的人。
那個跟在他身後數年的影子也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立體的一個人。
在婚禮誓詞上,南月小寫了一段她寫給新郎的話,她將那段話念給來賓聽,也是念給陳年聽,她說:“我十五歲那年,最喜歡看的就是天上的月亮了,我一直都覺得月亮才是世間最亮堂的存在,有人問我為什麼不是太陽呢,我總是回笑著回應,因為十五歲那年的月亮照見了我所有的心事和明媚。我也曾在月亮下起誓,我要追風趕月,去見他,去愛他。再也不要當一個影子了,我要站在他身邊,要讓他看得見我,要他心裡有我,要和他一年又一年。然而,到如今,我站在這裡將這段發言說給你們聽時,我已經做到了。我想,到現在,我仍然喜歡月亮,喜歡他。為他跋山涉水,為他摘的天上月,以後無數的景我們也會在一起看。”
南月念到這裡時停頓了一會,深情的看著陳年,眼裡不斷有眼淚流出:“所以,我愛你,陳年。”
她的暗戀窺見了天光,此後數年,都如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