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用輕淺的聲音總結道:“你們永遠無法理解”
在場的唯一一位聽眾隻是那樣靜靜地看著演說者,在用那雙平靜的藍眼看向他後,開了口,“但彗星會被觀測到,即使再遠、在孤獨地在宇宙裡遊蕩,可它總會被觀測到”
“…”
青年低垂下眼,像是在回憶遙遠的過去:“我的眼睛最開始不是這個顏色,頭發也不是”
魏爾倫輕嗤一聲:“所以呢?你想闡述你與普通人的與眾不同嗎?”
林看向自己的掌心,那些紋路自幼時起便不再發生改變。即使是異能沒有進化前,傷口總會在不久後重新愈合,恢複原樣。
“我的異能並不能抵擋一切傷害,你也知道,窒息可以讓輕易地令我死亡”
“不止是被扼住喉嚨,海水淹沒口鼻,也會令人窒息”
“你體會過那種感覺嗎?一望無際的海上沒有任何島嶼,隻有即將沉沒的漁船,和被烏雲遮蓋的月亮”
“沒有任何自救能力,除了看著海水漫過頭頂,意識清醒地靜待死亡降臨外,彆無他法”
魏爾倫的神色逐漸變得怔忪,他意識到了一個可能性,一個除了他們兩個無人知曉的可能性。
“你說,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夠從被暴風卷席的海中央活下來,憑借自己的力量走上海岸嗎?”
青年抬起頭,那雙藍色的眼中卻失去了瞳孔的存在,就像無數個夜晚中高掛的明月那般,溫和又恬靜。
“魏爾倫?”
…
距離重新踩在平地上,已經過去了七天。
林回頭看向樓梯口,金發的神明倚靠著牆壁,在對上他的視線後,不耐地皺起眉頭。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走遠點”
“你還是堅持之前的決定嗎,魏爾倫?”
“…”
被詢問的對象率先在這場視線的交鋒戰中敗下陣來,偏開頭,語焉不詳道。
“我會‘好好’詢問他的意見的”
“不做影響他決定的事?”
魏爾倫直起身,他從來沒有這樣妥協過,而麵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實在是令他感到不快。
可當重新對上那雙眼之後,一切的情緒全都泄了氣,他又重新變回那頭休憩的雄獅。
“你想離開橫濱?”
“…嗯”
“既然是他的戀人,我不介意幫一把”
林用一種你在說什麼胡話的表情看向他:“你知道的,魏爾倫,法國成為他戀人的可能性都比我大”
魏爾倫交疊在胸前的手放了下來,大為震驚“他那個時候還想著把中也帶回去?!”
“是啊,二選一,我沒贏,諜報員就是這樣的存在吧,為達目的,可以犧牲一切情感”
他神色豁然,轉身,揮手朝青年告彆,錯過了對方眼中的動容。
那不是憐憫,也不是同情,隻是兩個獨立於世界之外的人的共感。
隻不過,他好像理解了一些過去搭檔和他說的那些話,無論身份如何,身世如何,他們成為教導與被教導者、成為搭檔的關係並不會改變。
但這一切並不會改變他現在的想法,至少對於他和林來說,他們永遠不會成為人類。
…為什麼呢?
隻要對上那雙屬於“已死”林的雙眼就知道了。
那雙眼中沒有瞳仁,沒有焦距,隻真真切切看見過魏爾倫一人。
明月僅僅是因為他人要求便不得不懸掛在黑夜,即使不再被他人需要,也可以拋之即去。
可明月本身呢?
他對自己漠不關心,活著與死亡對他來說彆無兩樣,隻是孤獨地走在魏爾倫的眼中,任由斜陽將影子拉長。
就像多年前,從來沒有人問過他,想不想要走上這條路。
魏爾倫覺得自己腦子是不是在九年前被炸傷了,竟然想要叫住對方,至少不要再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奔赴墳場,等待自己的末日。
可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眼中,他也沒有移動哪怕一步。
他們之間沒有關係,也沒有立場談這個。
於是他轉身,走上樓梯,消失在陰影之中。
…
風聲自林耳畔響起。
他似有所覺,想起了七天前的夜晚,轉頭對上了金發青年不自然的側臉。
“離開橫濱後,你想去哪?”
林呆楞地反問他:“我不是你口中他的戀人”
魏爾倫的語氣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些許惱怒,這是林第一次在這對“兄弟”身上看到相似之處,“免費的船票你不要?!”
等了一會,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他看向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青年。對方的臉上先是空白,隨後,帶上平靜的微笑裡掩藏著一抹悲傷。
“我還能相信你嗎,魏爾倫?在被欺騙這麼多次之後?”
“信與不信在你”他重複了林之前所說的話,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遠後,並沒喲聽見另外一道腳步聲響起,他回頭,披著西裝外套的人依舊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是那樣自由輕快。
他好像第一次才認識這個人,認識那抹死寂的潭水之下曾經是那樣澄澈盎然,滿布生機。
他站在遠處,視線被吹起的發絲所遮擋,可即便如此,對方的聲音依舊通過風吹向耳畔。
他聽到他說。
“謝謝你,魏爾倫”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