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歡蹙著眉,朝楚逢君搖頭。
“靳歡,幫前輩解脫吧?”
不等回應,尉遲靖倏然運轉神力靠近靳歡,瞬間抓住她的肩膀,直盯她的眼睛。
楚逢君拔劍出鞘,劍尖指向尉遲靖。沒有感到殺意,也沒有看見靳歡反抗,他咬緊牙關,咽下嘴裡的鮮血,沉聲道:“尉遲前輩,這是為何?”
“我不會傷她。”尉遲靖通過銀鈴,將話傳給楚逢君,“你重傷在身,不必強撐。”
語畢,楚逢君看見尉遲靖揮甩衣袖,一股溫涼的神力包裹住他。雨神在為他療傷。
困在雨神迷陣裡的靳歡不受外界乾擾,她定定地站在那裡,眼珠震顫,瞳孔驟然緊縮又放大。
在尉遲前輩的識海裡,她看見了前任神主,權陵一襲白衣,頭戴鬥笠,笑得恬靜。
這與父帝所言的權陵神主,迥然不同。
往事浮現在眼前,一幕幕的。
那是權陵神主和前輩的相知相許。
可是,溫潤如玉的前輩和千年前執拗狂妄的南陵國君,南陵雨神怎能相提並論?
靳歡的眼眶逐漸濕潤,仰頭望著尉遲靖,嘴唇囁嚅,不知該說出什麼來安慰他。
“前輩,權陵神主消散融入天地間,不歸鬼界。我沒有能力重聚她的神識,與你……相見。”
“我知道。”
尉遲靖微仰起頭,唇角向上一彎,笑得清風朗月,但掩飾不住眼眸的悲傷和通身的孤寂。
笑容那麼好看,卻讓人想落淚。
“靳歡,你成全我吧。”
“不,前輩。”靳歡使勁搖頭,“消除一個神的記憶,讓他安然無恙地活在凡間……”
頓了頓,她斬釘截鐵道:“這絕對是權陵神主所為,並非易事,前輩難道想讓神主白費心血嗎?”
沉默,一陣死寂的沉默。
“靳歡,我好累啊。”
這一句猶如致命一擊,淚水奪眶而出,靳歡明白前輩是在拒絕她,低垂著頭,不再言語。
隨即,她便感受到前輩操控雨雲聚攏停留在他們上空,至純的神力穩固著正在崩塌的秘境。
“靳歡,你嘗試著借用天地的殺戮之力,讓我隨權陵一同消融於三界。”
“前輩,我不會。”靳歡如實地說,“那是三界各主擁有的能力,父帝沒有教過我。”
尉遲靖淡淡一笑,不知明衡鬼帝為何做局選擇隱瞞靳歡,或許是害怕她一時間接受不了。
但無論如何,他不該戳破。
“靳歡,你是鬼帝之女,又能執握鬼帝劍,引來天地之力並非難事,就當前輩求你一回。”
聞言,靳歡猛地抬頭,淚水在眼眶打轉。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有幸與你相遇。”
“前輩,”靳歡使勁搖著頭,語氣堅定道,“神族棄你,人族憎你,鬼族不會。”
“……前輩想見她,很想很想。”
靳歡垂眸沉吟,片刻後,微側過頭,衣袖下的手掌輕揮,寒光一閃,冥鋒劍現身。
刹那間,天地共振。磅礴凶猛的三界之力如海嘯山崩般朝秘境襲來,凝成靈霧縈繞著冥鋒劍。
楚逢君掙脫束縛,抬頭看向天空。
靳歡就站在靈氣彙聚的黑霧裡,冷冷地看著承載殺戮之力的冥鋒劍,輕闔眼睛,雙手慢慢緊握 。
瞬息間,冥鋒劍在蒼穹之上,凝成利箭虛影,破開一切,射穿站在那裡靜靜等候的尉遲靖。
黑霧緩緩消散,不見人影。
唯有銀色長發在風中輕輕飄揚。
這場預謀已久的大雨終於落下。
血雨成幕,即將隕落的雨神撩起一陣雨絲吹向靳歡的耳畔,她似乎有感覺,緩緩抬起手。
玉鐲和風鈴落在手心裡。
“靳歡,無以為報。”
一滴清淚劃過蒼白的臉頰,滴落在地。靳歡不堪重負,挺直的背深深地彎了下來。
她一手扶劍撐地,單膝跪在地上,緩緩抬起頭,望向前輩消散的地方,尚有幾絲神力在流淌。
楚逢君站在靳歡身後,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可他隻是修煉百年的凡人,什麼都看不見。
腦海裡,隻有尉遲靖站在陰影裡,仰頭看著那支破空而下的利箭,直射胸膛,眼底平靜如水。
“靳歡,尉遲前輩是笑著離開的。雖不知前輩往事,但我知道他肯定很想去見權陵神主。”
“見不到的。”
靳歡撐著冥鋒劍,勉強站起來。
“權陵神主早已消亡於天地間,他知道的,他隻是想和神主一樣死在天地之力上。”
這段話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字字入心,讓她痛苦地仰頭朝向天空,不再言語。
楚逢君屈膝蹲在靳歡腿邊,伸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淚,還沒觸碰到人,突然感覺地麵在震動。
“我們走。”
靳歡臉色扭曲,忍受著強大的靈氣在體內橫衝直撞的痛苦,一把抓住楚逢君的手腕,騰空而起。
“沒有前輩控製秘境,我們要趕緊離開。”
聞言,楚逢君攔腰抱住靳歡,“我來禦劍。”
靳歡渾身失力,虛弱地靠著楚逢君的胸膛,下巴墊在他的肩窩裡,靠近他的耳畔,費勁地抬臂指向前方。
“出口在東南方的……”
話未說完,失去意識,手臂垂落下來。
“靳歡。”
縷縷黑雲形成漩渦凝聚在兩人身後,閃電躲在雲霧裡,劃過天際
“轟隆”一聲,巨響落下。
雷神秘境,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