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歡一路追到天凝山。
一眨眼就失去了神秘人的蹤跡。
深雪覆蓋山體,每走一步都陷得極深。
她心裡的慌亂不斷積累,喊幾聲小鬼崽,又喚幾聲明策。直到整座山脈沉寂下來,明策也沒有任何回應。
“小鬼崽平平無奇,為何抓他?”
忽然,一道劍意劃過雪山,直衝雲霄。
下一瞬,靳歡站在劍意破雪之處。
積雪鬆散,剛踏出一步,難免身形不穩,向後跌了一下。
不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向下跌落。
她召出冥鋒劍插進深雪,一路順著流雪下滑跌進山洞,猝不及防地栽入水潭裡。
好不容易從水潭裡探出頭來,就眼睜睜看著上方天洞被雪一點點掩埋。
她不是不想阻止,隻是洞口太高,拖著一身濕透的衣服,飛上去又費勁又冷。
最後一絲光線消失,靳歡坐在潭邊,從身上翻出一根火折子,借著微光探索山洞。
“這怕不是山洞,而是密道吧?”
靳歡舉著火折子探索,遇見兩條岔路。她眉頭一挑,嘟囔幾聲表達不滿,隨意選中一條卻越走越窄,正欲退出去換路,就發現一件絲衣掛在山壁上。一靠近,火光照亮地麵,“怎麼還有腳印,有人住這?”
動作一頓,她低頭看向腳印,很小,可能是小鬼崽留下來的。
靳歡回望那條勉強能穿過去的窄路,深呼一口氣,“真是欠你的。”
她貼著山壁前行,正想揮劍劈開山體時,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彆有洞天啊!”
極窄的山道之後,就是一座兵塚。
裡麵的兵器有寶劍長槍、折扇玉簪、古琴長笛……粗粗一看,皆是能名動天下的好物,葬於此處也是可惜。
“不對,這些靈器好像是有主的。雖然氣息很淡,但還是能嗅出一絲的。”
靳歡鼻尖聳動,空氣裡好像彌漫著幾股氣息,以及被掩蓋的迷香味。
她拿出赤霄劃破手背,突來的疼痛讓她的意誌清醒幾分,但也支撐不住多久,扶著山體,步伐踉蹌朝來時路走去。
一個回眸,跌進這場局的最終目的
——鬼鏡飲血,前塵回夢。
最後一聲“真糟糕”落下。
靳歡徹底失去意識。
與此同時,一個麵容姣好,腰間懸掛斷劍的女子從暗處走出來。她凝視著鬼鏡,沉默良久,才蹲下身抱起靳歡,離開山洞。
流水潺潺,落英飄零。窗欞後,閒人斜倚閱卷,舉起酒盞品味,也不失一番滋味。
可這座世外桃源裡,沒人有閒情逸致。
明策跑進房間,瞧見靳歡躺在榻上,脫鞋襪爬上床榻。他握著靳歡的手,晃蕩著小短腿,道:“蘇姑姑,我母帝何時醒來?”
見蘇姑姑頭朝窗外,不搭理他,他仰頭看向帶他來的人,“齊叔叔,你知道嗎?”
“不知道。”齊遇朝明策淡笑,轉而凝視蘇朝然,“……阿然,時機就要來了。”
蘇朝然掀開眼皮,朝榻上的靳歡投去一眼,道:“是啊,林先生沒理由騙我們的。”
說著,她又看向漆黑無光的鬼鏡。
夢境裡,靳歡腦袋枕在巨石上,悠悠轉醒,“忘川河儘頭?我來這裡做什麼?”
就在她疑惑之際,淺草在一側道:“少主,今日是中元節,城主他們都在找你。”
靳歡聞言沉默不語,過一會才道:“我的生辰,父帝還是沒出關吧?”
淺草默默垂下頭,“鬼帝不出席。”
意料之中的答案。
靳歡心裡還是不可避免地難受,她搖響銀鈴,抬頭朝淺草笑了笑,“你回千福觀準備大典,告訴鄔童,我等一會就回去。”
淺草頷首道:“是。”
四下裡寂靜無聲,一隻鬼影都沒有。
靳歡沿著忘川河一路往血海走去,直至抵達結界,“這裡怎麼會有火光?”
她心下一動,緊握銀鈴,循光走過去。不知從何飄來的香味,下意識去聞,暗叫糟糕,腦海裡思緒紛紛,意識卻漸漸消失。
疼痛席卷全身,靳歡被迫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座深山裡,伸手不見五指。她扶著樹站起來,腳下濕滑,向後跌了一步。
豈料,身後就是山坡。
一路滾落下來,想施法卻沒有餘力,直到整個身體被突起的岩石擋住,這才停下來,腦袋重重地磕在堅硬的石壁上。
一陣劇痛後,徹底失去意識。
昏迷不醒之際,她察覺出一股流淌在空氣裡不懷好意的氣息,抬手扼製住來人的咽喉,低聲喃喃道:“滾。”
幾日後,靳歡傷勢漸好。
一大清早,她被兩位女子嘰嘰喳喳的交談聲吵醒,睜開眼睛,隻看見女子朦朧的身影,近的穿白衫,遠的穿粉衫。
“姑娘,你醒了。”白衣女子側坐在榻邊,扶著靳歡坐起來,“我叫裴知書,這位是黎景意,我們在山腳下發現昏迷的你。”
裴知書接過黎景意拿著的杯盞,遞給靳歡,“你叫什麼,家在哪裡?若是不遠,托人去給信,免得家裡人找不到你,擔憂。”
靳歡道:“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
裴知書回頭與黎景意對視一眼。
在靳歡的注視下,黎景意歎息道:“都怪我烏鴉嘴。算了,我去找肖公子過來。”
裴知書凝視靳歡,試探地問:“姑娘,認真想一想,也許能記起來。”
靳歡不語,垂頭把玩手裡的銀鈴。
就在裴知書以為她不會搭腔,準備離開時,聽見她說:“明,我……爹爹姓明。”
腦海裡閃過模糊的片段,靳歡頓了一會,又說,“歡悅……明歡,還是叫明悅吧。其他的一時想不起來。”
裴知書聞言輕笑,道:“好,明姑娘歇息吧!等會肖公子趕來,我叫你。”
約摸一炷香的功夫,明悅聽見門被推開的“吱嘎”聲,瞬間睜開眼睛,直視來人。
這次進來的人不止白姑娘和粉姑娘,還有一個背著醫箱,看上去大病初愈的男人。
明悅的目光掃過去,定格在男人身上。
這人的氣息有點熟悉,長得人模狗樣,但肯定不是個好東西。她心裡暗想著。
正欲收回目光,她察覺到男人躲避的眼神,還有摸脖頸的動作,一瞬間恍然大悟。
這就是她昏迷時,不懷好意的男人。
思緒翻騰間,男人已經診完脈,看了一眼明悅,道:“想來是傷到腦袋,這才失去記憶,不過也沒有大礙,多修養幾日就好。”
黎景意道:“好,我會讓人幫忙留意這幾日的尋人啟事,爭取早日找到她的家人。”
說著,她盯向男人,遲疑道:“肖公子,如今裴姐姐回來住,你也該離開了。”
男人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但明麵上做足恭敬的姿態,“黎姑娘,我清楚你的擔憂。但我的盤纏被山匪搶走,一時……真不知去往何處。若是……”
黎景意打斷男人:“我借你銀錢。”
男人低著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裴知書昨日搬回裴家,也考慮過肖公子的去留,但想著明姑娘還需醫者就沒提。現下見肖公子窘迫,她扯了扯黎景意的衣袖。
明悅見狀打破僵局,道:“我有點困。”
裴知書搭腔:“好,我們這就離開。”
黎景意被牽著離開房間,掠過肖公子的目光帶著刻意的審視,想要將人看穿一般。
裴知書和黎景意走遠,明悅叫住背對著她收拾醫箱的男人,道:“前幾日,你半夜來找昏迷不醒的我想做什麼?”
明悅語氣平靜,落進入肖公子的耳中,卻顯得格外恐怕,瞬間他的腦袋空白一片。
杯盞落地的“哐當”聲回蕩在屋內。
肖公子驚恐發作,渾身不自主地顫抖,轉身見明悅站在眼前,險些失聲尖叫。
“立即滾出方圓十裡。”明悅沉著臉,說話利落乾脆,“否則我會殺了你。就算裴知書察覺出,我也敢動手。”
肖公子僵硬點頭,拿起醫箱就要逃離。
靳歡躺回榻上,道:“不是說盤纏都沒了嗎?留下銀錢當……我不殺你的報酬吧!路上若遇到她們,聰明點。”
腦袋昏昏沉沉,她輕闔雙眼,聽著人慌忙逃命的動靜,才緩緩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