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來人在離明悅和楚澤一步之遙的地方猛然勒馬。
他立即翻身下馬,拿出木匣,嗓音嘶啞:“多謝仙人相助,小小心意。”
青年臉色憔悴,還沒從父母被魔族害死的悲痛裡走出來,就要扛家族重擔。一聽見助他手刃魔族的恩人離去,匆忙追上來。
楚澤捕捉到明悅眼裡閃過的光,接過木匣,道:“天資不錯,潛心修煉。”
青年露出一抹微笑,道:“過幾日,我就回衛家修煉。遲早有一日,殺儘魔族。”他拉住韁繩,翻身上馬,“後會有期。”
楚澤道:“告辭。”
馬蹄聲漸遠,明悅打開木匣拿出銀票數,道:“殺儘魔族,連魔族和鬼族都分不清,想得不錯。若不是有我在,這樁死案就被按在鬼頭上了。”
若是尋常人在這裡,聽見她為鬼辯解,一定立刻反駁魔族和鬼族都不是好東西。
楚澤聞言,也忽然頓住腳步,道:“魔族殺人不掩痕跡,鬼族害人悄無聲息。官府當懸案處理,修煉者若查不出魔族蹤跡,對外就會說是鬼搞的。”
明悅道:“鬼族遊蕩在人界有所限製,就是尋仇也要有因果。天地間隻有人神鬼三族,魔族也是你們人族的一部分,殺人當然可以隨心所欲。”
“這一路走來,我們賺得盆滿缽滿。”
不知是何緣故,楚澤沒覺得她說的有錯。
年少的時候,他聽師祖講過天地三界,大概是與他後來接觸的相悖,漸漸忘記。
如今明悅一說,腦海裡思緒萬千。
“怎麼不跟上來?”明悅逆光站在小坡上,朝楚澤揮臂,“又想露宿野外嗎?”
楚澤神色緩和了些許,搖頭甩掉雜念。在明悅的催促下,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翌日,兩人經過一夜休整,狀態大好。
“昨夜聽掌櫃說,郊外神廟很靈驗。”明悅連打幾個哈欠,眯眼道,“楚天仙,你信神明嗎?”
軒窗半掩,風雪飄落。
楚澤正坐在窗邊,手裡端著一杯熱茶。
熟悉的嗓音傳進耳中,他循聲望去,目視明悅半睡半醒地向他走來,“我不信。”
明悅挑眉道:“我也不信。”她拿起茶壺倒茶,又給楚澤添滿茶水,道,“但我想去看是哪位神的廟。”
楚澤拿杯盞的動作一頓,想拒絕的話堵在喉嚨裡。自遇見明悅之後,他就漸漸地不想多言。因為明悅一旦說出口,跟誰都沒有商量。嘗試溝通,隻會聽不會改。
楚澤思索一陣,道:“那就啟程吧!”
明悅忽然雀躍道:“不急,講一個好消息。我渾身也不疼啦!但我喜歡喝酒。”
楚澤道:“嗯。”
“……敷衍。”
兩人趕至神廟,就睹見一場壯觀的拜神儀式。
一座破敗的神廟,萬人整齊跪拜。
明悅揉了揉臉頰,挑中一位麵容和善的大娘,問道:“大娘,這是拜的什麼神啊?”
大娘閉眼祈禱,不搭理明悅。
旁邊的漢子倒是睜開眼斜睨明悅,道:“我聽說這神什麼都管。”
明悅不以為然:“神族各司其職,哪位小神胃口這麼大,竟敢明目張膽地搶信徒。”
楚澤微微一怔,遠眺神廟。
這時,拜神結束。
大娘和她兒子兒媳站起來,笑得合不攏嘴,道:“我們千裡迢迢跑來這裡拜神,誠意滿滿,神這次定會賜給我一個孫子。”
尖銳的笑聲刺得明悅耳朵疼,楚澤見狀垂在腿側的手抬起,最終還是落下。他手指動了下,一張符飛出衣袖,貼在明悅背後。
外界的嘈雜瞬間消失。
明悅猛然回頭望向楚澤,表情僵住。那一刻,她在他的眼眸裡看出一絲不同尋常。
她眨了眨眼睛,楚澤漆黑的眼瞳隻映出她的身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借此平複情緒。
“楚天仙。”明悅指了指耳朵。
楚澤會意,抬手揭掉她背後的符紙。
刹那間,所有的聲音灌進耳中。明悅轉頭看著還在嚷著抱大孫子的大娘,眼神染上幾分厭惡。
她沒忍住冷哼出聲:“男子額麵發白,隻能生出女兒,就算拜完整個神界,你也隻有兩個孫女。”
大娘怒瞪明悅,抬起手就要揮下。
楚澤一把拉住明悅將人扯到身後,淡淡地掃視一眼大娘,眼神冰冷。
大娘被震懾住,退後兩步,破口大罵。
明悅不嫌事大,轉頭朝大娘兒媳道:“你隻有兩次子女緣,已經生了一個女兒,若是想下一胎生男孩,就得找一個額麵發黑的。”她靠著楚澤,探出腦袋,視線在一眾男子身上略過,指向方才跟她搭話的漢子,“他,隻有兒子命,保準你下胎男孩。”
待她說夠了,楚澤才抬手將她的腦袋輕輕推回身後,自己站在身前承受各種奇怪的目光。
大漢瞄了大娘兒媳一眼,撓了撓頭,道:“姑娘,你彆瞎說。我還沒成親呢。”
話音一落,明悅不滿道:“我沒瞎說。”她臉色嚴肅起來,指向幾位年紀大,已是在家抱孫子的老頭老太太,毫不猶豫都報出他們有多少兒女。
一說玩,那些老頭老太太同時點頭,然後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直誇明悅算命準。
明悅氣道:“不是算命,是輪回印記。”
楚澤道:“還去神廟嗎?”
“去啊!”
踏進神廟,濃鬱的香火味和汗臭味撲麵而來,夾雜著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覺的黴味。
明悅捏著鼻翼,環顧神廟,道:“這神廟沒有神的氣息。”她眉眼輕蹙,緩步走上前,伸手摸向神像,抹出一層厚灰,“這誰的神廟啊?真夠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