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忠即將複職飛升這件事,隻有看過原著的宋文知道,她不能告訴梁紅玉,其實宋家很快就要榮華富貴,隻得靜靜等待。
因著快要離開北州赴京,宋文實在有些舍不得,這幾天便想在北州到處轉轉,順便帶著自己寫的書籍,去看看自己的竹馬好友——賀清遠。知州大人與宋世忠的哥哥宋允文是同窗,宋世忠連坐被貶,他自然是要幫襯著的,兩家來往多了,宋文也就與賀清遠熟絡起來。
第二日,來到賀府後,換作是旁人絕對是進不來知州府的,好在看後門的役仆認識她,給後院公子賀清遠身邊的小廝捎了信兒,很快就有人來迎,宋文進了小書房,賀清遠正在堂前等她。陪她來的小蝶便也識趣走開,在門前候著。
賀清遠和張玨民一樣大,是一個學塾的同學,可性子是天差地彆。賀清遠知書達禮,不請下問,街坊十裡都知道知州家的遠哥兒是個儒雅的好男兒,不光如此,也是因為賀清遠在文中廖廖出現,是個不起眼的NPC,所以宋文也才敢與他接觸。
賀清遠見了她,嗓音上揚,“韶章妹妹,你可來了。”
“清遠哥哥好。”
“你我之間何必這些虛禮,來坐。”
賀清遠的書房雖小,但也能看出主人的開闊雅致,房屋靠牆一應全是書籍學說,書櫃雕欄玉砌,宋文勾唇,神色平淡端坐在椅子上,雖著粗布簡衣,麵色柔和,待人尊敬,可賀清遠從不低看於她。也許是宋世伯教育的好,宋韶章眼底藏匿許多堅韌,不同於世家女兒脆弱,舉手投足之間,總透露些以清高卓絕之味。
宋文:“清遠哥哥上了州學,可有什麼新鮮好玩事兒?”
賀清遠將桌子上的一盤櫻桃煎遞給她,笑意不減,“自是沒你同我講的三國誌,西遊記來的有趣!上次講到…三打白骨精,你便被世伯帶走了,我隻聽了一半,心裡可是好一頓糾結,後麵的章程是如何?妹妹快些同我講講。”
宋文瞧他神色看似穩重平常,可手指摩挲,嘴唇微抿,正是期待的模樣。她笑得含蓄,將懷裡的書本拿出來,遞與他。
“我料到清遠哥哥會惦記我的故事,就按著記憶默寫了幾章,不光是三打白骨精,怕哥哥無聊還默了些彆的誌怪章節,可不要嫌棄我寫的字歪扭,你也知道我慣不愛寫字的。”
賀清遠打開書翻看,每頁流連,眼睛發亮,“我哪會嫌棄,這樣精彩的趣味奇談放眼臨京都是沒有的,唯獨我有,沾了你的光還要多謝妹妹呢。隻不過聽你說書這麼久,也沒聽說得寫書的作者是誰…”
賀清遠盯著書上的醜字,可字字珠璣,情節精彩有章,恍然大悟,“莫不是妹妹你寫的?”
宋文趕忙搖搖頭,但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她小腦袋飛速運轉,“不不不,我哪有這麼好的文筆,這西遊記是一個叫吳承恩的世外高人所寫,先生四處雲遊,機緣巧合,流傳到我這兒罷了…”
她轉移話題,賀清遠便不再深究,他見宋文的麵色少有的憔悴,關心道:“你平日活潑的很,今兒是怎麼了?”
宋文吃著糕點,麵上略顯嚴肅“以後我可能吃不到你的櫻桃煎了。”
賀清遠聽這話意,不自覺的難過,“何出此言?是宋家出了什麼事?如果我能幫上什麼忙,我定當全力相助。”
“不,我們很好,文兒也不知怎麼了,就是覺得好像突然要離開這裡似的。”她寬慰的笑笑。
宋文很想告訴他,但又無能為力。
賀清遠以為宋韶章是不想離開賀府,比平日裡還多幾分笑意,輕聲咳嗽一聲,“你若是想留下,左右不過一間客房,一雙筷子的事,妹妹不必煩心。”
宋文不語,心裡卻落寞極了。此去回京,那便是龍潭虎穴了,比起有富貴榮華,宋文更願平淡的生活,不被劇情所擾。可宋世忠一家人若不赴京就職,原著的劇情便會分崩離析,進行不下去絲毫。
她盯著賀清遠一寸一寸的看,賀清遠被她看的耳朵發紅,“妹妹彆盯著我看了,怪不好意思的......”
宋文後知才覺失禮,頷首歉意,微笑著說,“...文兒說的胡話,清遠哥哥莫要當真。”
從賀府出來後,宋文心裡實在沮喪,便和小蝶說要在街道上再逛逛,小蝶起初覺得姑娘近日奇奇怪怪的,可又不忍看她失落的樣子,也沒拒絕。
北州不比都城臨京,此地地處偏北,冬季氣候寒冷乾燥,可一到夏季溫暖如春,旅人便大大增多,不光是門庭若市,街市上也川流不息,鱗次櫛比,街序小販排列整齊,建築密集,安居樂業。
時樓地處城西街巷的中心,進了巷子口,外麵的喧嘩便被隔絕開來。張鳳卿的馬車停在門口,她的庶兄張玨民已然在門前等她。
張玨民一看見她妹妹,便換了一副嘴臉,笑帶春風,幽幽抬手要扶她下車,隻見張鳳卿故作矜貴的搭了上去,幾步落地的下了車後,便甩了他的手。
張鳳卿一副輕蔑冷淡的樣子,有點怪罪之味,“兄長今兒怎麼走得那樣急,將我扔在後麵了?”
張鳳卿長的多姿明媚,眼眸狹長,自小就是養在大戶宅院的大小姐,外加上父母疼愛,身為知縣張家唯一的嫡女,性子嬌貴蠻橫了些,張玨民是家裡最年長的兄長,雖得知縣父親張少昌賞識,可依舊是個小娘生養的庶子,不受人待見。若是得罪了嫡母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己也吃力不討好。
他嘴角輕輕一抽,皮笑肉不笑的說:“妹妹饒了我一次吧,今兒趁著天好,走的急些,趕著請你吃飯不是?”
她眉目微緩,嘴裡嘟囔,“獻殷勤…知道了,小妹謝過兄長了。”
她倒是不煩這個所謂的哥哥,畢竟他三番五次討好自己,把她捧的高高的,有時犯了錯,父親有意責罰,他都肯幫著自己說話,甚至默默認下了她犯的錯處,養的張鳳卿性子是作威作福,一點就著,受不得一點委屈。
可張鳳卿站的筆直,沒見福禮。張玨民也習慣她這做派,也不生氣,隻是先走一步進樓點菜,張鳳卿走得慢些,碰巧睹見了不遠處路過的宋文。
張鳳卿瞬間麵色如鐵,好心情全叫人毀了。因為她傾心於賀清遠,可偏偏他是個愛疏遠人性子,卻隻對這個罪臣之女笑顏相對;的再加上張家與宋家不對付,見到她她難保心情煩躁。
張鳳卿叫住她,美眸冷掃,“喂,聽說你今日...去賀府了?”
宋文本不想理,但又怕被她在背後說沒教養,知道張鳳卿愛聽好聽的,便連拍馬屁,“隻是閒聊,並無逾矩。鳳卿姑娘,你是同齡子弟裡為數不多,能在學塾念書的,我都羨慕姑娘有這好福氣。”
張鳳卿被這宋文這話堵的,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她並未宋文好聲好氣的說話而高興,反而覺得她炫耀,怒道:“宋韶章,彆裝轉移話題,你是女眷,即便是有事,也不能隨意出入男子家中!你家裡沒人教你規矩嗎?”
雖然張鳳卿在原著中,也就是起點小風浪的配角,可宋文本著‘寧可躲著一百,也不惹怒一個’的原則,所以選擇讓著她。而至於為什麼敢敲詐張玨民,也是因為他實在欺負的狠了,畢竟宋文的第二原則,便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總不能真的站著讓人欺負不是。
看在這丫頭長的漂亮的份上,所以,我忍!
宋文:“姑娘慎言。我也沒有纏著清遠哥哥,隻不過是家父和知州大人素有交情,賀大人善心讓我陪讀時伴清遠哥哥左右。今日也隻是順路無事又多久不見,這才拜會。”
張鳳卿越聽越氣,次次她都是伶牙俐齒,裝的一水的可憐,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在外人看來,她是黑臉的那個!她實在不滿,便一個健步,把宋文狠狠推在地上,宋文來不及還手阻止,隻見眼前情景一片歪扭,順勢坐倒在地,手也磕在地上劃出口子,摻進了沙土。
宋文:“?”她說什麼過分的話了嗎?咋跟她哥哥一樣,一言不合就動氣是吧?
張鳳卿勾唇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手滑了。我本是想拉著你進去吃飯的,現在看你衣冠不整,滿臉塵土的也進不去時樓了吧?我先走了,畢竟隻有清白的百姓才能堂堂正正的進去,至於妹妹你嘛,還是去那邊吧。”
她玉指一伸,那方向正是一個簡陋,霧氣漫天的麵攤兒。
宋文:“.......”
還不小心,宋文看她就是故意的!
這位一點就著的炮仗終於走了後,宋文無奈搖搖頭,拍了拍身上的土。
推就推,還能還手不是?
但她渾然不覺方才人群中卻有一位不發一言,看的津津有味的人。將要離開之時,隻是一刹那的抬頭,望穿了攢動的人群之中,那人挺拔如鬆,一身黑白,屹立宛若正邪兩立;劍眉鋒利,眸色深邃而又幽黑,與宋文對視那的一刻,呼延定淵也愣住了,隨後鎮定朝她立而頷首,輕輕的點頭。
中原人是這樣行禮的吧?他表麵上遊刃有餘,呼延定淵心裡莫名也有點子不自信,怕被看出什麼端倪。
宋文吞了口口水,她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十年,還沒見過長的這麼...不真實的人。那抹神色都讓她不想離開,直到身體追上大腦做出反應,她才鎮定的點點頭,快步走了。
“就這麼走了嗎。”少年展開手裡的折扇,又變得悠然自得。
宋韶章嗎…他在心裡念叨,方才聽了一耳,倒是很容易記得呢。
一旁在暗處出現的侍衛聞聲走來,他埋怨道:“殿…不是,公子,你不是打探消息來了嗎,怎麼湊熱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