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秋夜長 重傷也好,疾病也罷,都無……(1 / 2)

秋雨的淅瀝聲漸漸變得輕了些,而秋風卻越刮越強了,枝頭僅存的幾片枯葉沙沙地響著,漸漸和雨聲融為了一體,沒有人察覺到了這連綿不斷的雨究竟何時已經停了。

李尋歡在半夢半醒間聽見了窗外的風聲,下意識地為自己緊了緊領口,酒意帶來的燥熱已然退去,濕透的薄衣緊緊貼著身子,讓他不由地直打哆嗦。

可他隻覺睡意比冷意更濃,於是他用儘尚存的一點神誌撐起身來,重重地倒在榻上,連衣裳都懶得換便沉沉睡去了。

這是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他好像在北國的冰天雪地中赤足跋涉著,寒意自雙足而上,蔓延至全身各處,似乎要將每一滴血液凍住。

他看見一身紫衣的少女在前麵奔跑著,口中喊道:“表哥,快來抓住我啊!快來啊!”

李尋歡急忙追了上去,就在手指快要觸碰到詩音飄起的衣袂時,她又倏地不見了,明明隻有咫尺之隔,在這一瞬間卻又變成了天涯之隔。

偌大的天地之間,又隻有白茫茫的一片大地了。朔風的悲鳴聲中似乎夾雜著詩音令人心碎的哭喊:“表哥,你彆丟下我!你好狠的心啊……”

李尋歡不知所措地連聲應道:“詩音,詩音,我沒丟下你!我絕不會丟下你!你在哪兒啊?”

沒有應答,天地間仍舊蒼茫一片。甚至連那若有若無的哭聲也消失在風聲中了。

李尋歡再次發狂似的呼喚道:“詩音!詩音!……”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再次聽到了詩音的聲音,他聽見她正抽泣著呼喚著他。不過,她的聲音不再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仿佛就在自己耳邊。

他撐開沉重的眼皮,看見詩音正坐在自己床頭。她身著一身素衣,宛若方才夢境中秀挺的雪山一般俯瞰著他。

他想看清她的麵容,可是眼神怎麼也無法聚焦;他想出聲安慰她,讓她彆再為自己這樣一個人哭泣了,可是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恍惚之間,李尋歡聽到了另外的聲音,似乎是鐵傳甲和另一個人起了爭執。

隻聽鐵傳甲怒道:“你這老頭還隻管背你的醫書麼?究竟怎麼治,給個痛快話!”

一個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緩緩道:“閣下莫急,就算閣下現在一刀砍死老朽,恐怕這世上也再無他人能治好探花郎的病了。”

停頓了一會兒後,他又道:“即使是老朽,也無法根治此病。你可知探花郎得的是癆病?隻怕他要咳嗽一輩子了!”

鐵傳甲急忙道:“眼下怎麼辦?”

老人道:“還能怎麼辦?先開個甘溫除熱的方子,讓高熱退下去再說吧!……”

後麵的話,李尋歡沒能聽清,他覺得老人的聲音很熟悉,可還不等他想起來他究竟在哪兒聽過這聲音,便又陷入無儘的黑暗之中了。

啊,原來自己得的是癆病,難怪向來講究禮貌的鐵傳甲竟會急得對一個老人出言不遜呢!

想來,這個病先奪去了自己母親的生命,又害得大哥英年早逝,最後又帶走了自己本就年邁體衰的父親。

現在,它就像嗜血的猛獸一般,已經咬住了自己的喉管。他終於也要追隨著親人的步伐去了。

他在黑暗的虛空中四處尋找著,可他沒有看見已經逝去的親人,他看見了一個唐代裝扮的人口裡反複吟著“莫使金樽空對月”,正向他走來。

李尋歡迎上前道:“閣下一定是李太白前輩了。久仰久仰,在下李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