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若不救他,他今日便會死在這裡,若他沒有仇家追殺,你何能安心?!以樂,以樂……”顧幼宜揮開上前的奴仆,高聲道。
見顧幼君仍然無動於衷,顧幼宜心寒道:“以樂,你太讓我失望了。”
顧幼君唇角向下壓了壓,威容更甚,瞪了眼愣在顧幼宜麵前的奴仆,冷聲道:“一群廢物,愣著做什麼!”
“是是是。”奴仆一激靈,連忙上前。
“恕奴失禮,四娘子。”
顧幼宜後退一步,不想不小心踩到姬澹的手,她連忙道歉,“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奴仆趁著這空隙就要抓到顧幼宜的手臂。
顧幼宜連忙躲閃,期間不免又踩到姬澹,一麵賠禮一麵還要揮開奴仆伸來的手。委屈瞬間溢上來,眼眶發紅,發顫著聲嘶力竭道:“難道你們都忍心見死不救嗎?明明他亦能活下去的。”嗓音夾雜著哭腔。
抓顧幼宜的奴仆遲疑了,伸手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玉珠和明珠從後麵一撲,緊緊抱著兩位奴仆。
“玉珠,明珠。”顧幼宜聲音哽咽。
“女郎,您放心,我們已將他們緊緊控製住……”
顧幼君打斷這場鬨劇,斂眉怒道:“夠了!”她陰著臉,眸色冷凝,盯著麵前的幾人,冷笑出聲。
被視線掃過的奴仆動作僵住,低垂著腦袋,大氣不敢喘。
“誰要殺你。”顧幼君冰冷的眼神睨向姬澹。
姬澹撐著地麵,吃力地直起身,仰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
“山匪。”字咬得略重。
“山匪?他們為什麼要殺你。”顧幼君隨手指了一名奴仆,又道:“你上前把他的頭給我壓下去。”
姬澹眼神幽暗,冷冷地注視著朝他走來的奴仆,那奴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雖然姬澹並未表露出明顯的怒氣,但奴仆卻敏銳地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殺意。奴仆蹲下身,按著姬澹的頭用力壓下,這一刻,奴仆心中湧上一陣莫名的恐懼和瘮人的不安。
靜了一會,姬澹才緩緩開口,道:“我本是江都的商人,家中還算頗有資產。不想卻招來歹人覬覦,家業被奪,家破人亡,不僅如此,當地官匪勾結意圖謀害我性命。為求庇護和申冤才迫不得已上京,卻不想,這些人一路埋伏,勢必對我趕儘殺絕……”
顧幼君俯視著姬澹,冷冷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毫無遮掩的嫌惡,威嗬道:“收好你的眼睛,如果再敢亂看,就將你的眼睛挖掉。”
姬澹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用力掙紮著,掙脫著奴仆的按壓,吃力地仰起頭,目光死死盯著顧幼君,眸中殺意洶湧。手掌驟然握緊,隱忍而暴戾,很好!他已太久沒被這般折辱過了,今日種種屈辱,他日必以百倍、千倍的代價,一一讓這人償還。
許是他的恨意太重,白霧仿佛有意識般地消散開,姬澹在這瞬看清顧幼君的容貌。少女膚如凝脂,精致的眉眼透著驕縱,不過小臉陰沉得很,看起來甚是不悅。很快白霧又重新襲來,方才的那一瞬間好像就是要助他看清這位淩辱他的少女長什麼模樣。
對於姬澹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顧幼君正要發難,忽然,廟外,一名奴仆慌慌張張奔來,口中連聲道:“不…不…不好了,殺…殺來了!”
喊聲在四周彌漫著詭異安靜的廟宇內回蕩,顧幼宜感到一股自心底的恐懼,卻仍固執地護在姬澹麵前。
顧幼君心下一緊,無可奈何,隻得隨意指了幾人,道:“將他扛上馬車,不許放在軟榻上。”
說完顧幼君大步走出舊廟。雨停了,顧幼君頓住腳步,抬頭望向天空,這場暴雨來得突然停得也突然,真如現在巧合得突然。
……
顧幼君站在車轅上,目光從車廂內三張驚慌失措、羞愧得不敢與她對視的麵容掠過,最終落在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姬澹身上。
她用腳尖踢了踢姬澹,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道:“等下再死,先說說,殺你的那些人都從什麼方向追過來的?”
姬澹竭力克製不要在意那道肆無忌憚,上下掃量著他的厭惡目光,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回答道:“走…走…官道。”
顧幼君轉過身,高聲下令:“所有人!加快速度,儘快前進!繞山腰,走官道,都給我拚儘全力跑起來!聽清楚了嗎?”
“是!”眾仆齊聲應道。
顧幼君繼續敲打道:“若有人跑慢了,被歹人抓住後,妄圖著供出大隊伍的位置或說出平陽侯府以求保命,也許你們的這條狗命能暫時保住,但你們的家人如何我可不敢保證。當然!你們若能將我的話老老實實聽進去,定有賞賜。”
顧幼君掃視一圈,壓低聲音對車夫命令道:“全力加速,不用顧忌車廂平不平穩,隻要我們能安全回府,重重有賞。”
車夫應了一聲,揮舞馬鞭,馬車疾馳。
車廂內顧幼君,惡狠狠掃了眼對麵三人。
明珠小心翼翼抬起頭,窺看了眼顧幼君的神色,顫顫巍巍道:“多,多謝女郎,讓奴婢上車,奴……”
顧幼君不耐煩打斷,“閉嘴,彆煩我。”若非顧幼宜發瘋,她又怎麼會讓她上車。
顧幼君看著對麵戰戰兢兢的幾張臉,捏了捏眉心,有些煩躁,索性靠著車壁閉眼假寐。
沒過多久,馬車劇烈地震蕩起來,顧幼君睜開眼,蹙緊眉。車夫惶恐的聲音傳進來,詢問這段路比較坎坷需不需要放慢速度。
顧幼君掃了眼對麵緊緊牽在一起的三人,目光肆無忌憚掃量。顧幼宜僵直地坐著,眼眸裡布滿了難以掩藏的慌張和無措,小臉發白卻仍故作鎮定。
顧幼君雙臂環抱依著車壁,漠然地盯著顧幼宜越來越慘白的麵容。正要回複車夫不需要,餘光卻瞥見地上的姬澹隨著馬車左右顛簸,身體不免磕碰到櫃角,他身上的傷口又開始止不住地滲血,整個人似乎已經受不了昏死了過去。
顧幼君目睹著姬澹的頭在下一瞬重重磕向櫃角,隻覺自己的頭似乎也傳來一陣劇痛,不禁開始思索,這人是不是其實已經死了。
死了也好,省得她還得想辦法阻止顧幼宜靠近他。顧幼君拒絕道:“不必,繼續加速。”
她冷眼看著姬澹的傷勢越變越重。這些年,顧幼宜可謂是撿了不少人,可卻沒有一日,像今天這般,似乎有一股無法阻止的力量在促使著這兩人必須相遇。
顧幼君抬起眼眸審視著顧幼宜。所以究竟為什麼,這股力量一定要將顧幼宜牽引至這人的身邊?
顧幼宜並沒有發現顧幼君探究的目光,她長睫垂下,靜靜注視著姬澹。她很擔心,擔心這樣會加劇這位郎君的傷勢。可是以樂對她硬要救人已經很是不滿,所以她不敢再多說什麼。其實她都明白,明白其中的危險,可她心底一直有道聲音讓她一定要救他。
姬澹那淒慘的身世,無疑牽動了顧幼宜那顆憐憫之心,她無比慶幸還好她堅持住了。
顧幼君冷漠望著。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閃過——他該不會是男主吧?顧幼君發愣住,她被自己的念頭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