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顧幼君和顧幼宜都陷入各自的沉思中,久久無人說話,一連空氣都寂靜得可怕。
顧幼君雖闔著眼假寐,但耳朵仍時刻注意著車外的動靜。她察覺馬車駛上了一條平緩的路,上官道了,高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暫緩一口氣。
然而,還沒等她將這口氣喘過來,車廂外傳來的馬蹄聲讓她再次緊張起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踏地聲,正迅速地向著她們逼近。
顧幼君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這些人竟然已經明目張膽到了這個地步嗎?她睜開眼,怒瞪了眼麵前幾人,又狠狠踢了腳不知死活的姬澹。
她真的是被這幾個人給害慘了,女主犯蠢,難道還要女配把命搭進去嗎?
車夫驚恐的聲音傳來,“五,五,五娘子,後,後麵有人追上來了,怎麼辦?”
顧幼君用力掐著掌心,竭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冷靜。“保持正常速度,如果他們追上,就說駛錯路了。勿讓人看出端倪,車廂內有我,不會被發現的。”
顧幼君的嗓音雖有些稚嫩,卻讓車夫鎮定了下來,他點頭應道,深深吸一口氣,強迫讓抖動的手平靜下來。
顧幼君囑咐完車夫,冷冷乜了眼車廂內麵容慘白顫抖的三人,道:“你們兩個,把這人藏進箱裡。然後將這些血跡擦乾淨,臟帕也都扔進箱中,收拾妥當後將衾褥鋪在箱上。”
明珠和玉珠被顧幼君噬人的眼神嚇到,木木愣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沒聽懂嗎!還不快點!”顧幼君語調透著徹骨的冷意。
明珠和玉珠一激靈,急忙動起身。兩人合力將姬澹抬進箱,不等顧幼君催促,連忙跪在地上按照她的吩咐將血跡仔細擦拭乾淨。
“好,好了,女郎。”明珠哆哆嗦嗦說道。看向顧幼君的眼神是止不住的惶恐。
“我沒瞎。”顧幼君嘲諷了一句,接著對顧幼宜道:“堂姊,你躺上去,裝病。”
顧幼宜瑟縮了一下,問道:“可…可以嗎?以樂,我們會不會被發現?”
顧幼宜一泓秋水般的眸子泛著水霧,眉心輕蹙,車廂內光線晦暗,愈發映得她蒼白纖弱。柔心弱骨的模樣著實嬌弱,更能激起他人的憐惜,可惜這副模樣對顧幼君沒用。
顧幼宜這副模樣,讓顧幼君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惡意。她譏諷道:“若方才堂姊心狠些,也見死不救,或許我們就不用擔心,會不會被人發現,是吧堂姊。”
“以樂……”顧幼宜唇瓣微張欲說些什麼,但終是未能成言。她羞愧得說不出口,到底是她害了大家。
顧幼宜默默地側躺在鋪著衾褥的木箱上,背向眾人,一言不發。唯有緊緊抓住衣角,泛白指節透出她的嬌弱無助。
“你們兩個,好好照顧她。”顧幼君掀起帷幔,探出頭打探如今的處境。
馬蹄噠噠落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顧幼君望著遠處密密麻麻的黑點,眉心緊蹙,來的人可不少。
顧幼君的目光慢慢移到木箱上。這人可真有本事,竟能沾染這麼大的禍事。那些奴仆竟沒將這些人拖住,各個都沒用至極,讓這些人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追上來,還是說是奴仆出賣了她們?
沒事的!她是平陽侯嫡女,這些人就算想對她不利,也得忌憚一下她的身份。再不濟,還有顧幼宜,顧幼宜是女主,有主角光環,定然能逢凶化吉。更彆說,車上還有一位疑是男主的人,隻要這兩人都在,她就沒事。
“以樂,我們會出事嗎?”顧幼宜坐起身問道。
對上顧幼宜驚慌的目光,顧幼君冷冷挪開視線,冷漠回道:“閉嘴,躺下。”
顧幼君再次探頭,觀向窗外的情況。視野儘頭已能遙遙看清後方追趕的隊伍,她半眯起眼,定睛細看,為首的那位身形怎麼那麼眼熟?
“停車。”顧幼君對車夫大喊一聲。
車夫雖有疑慮,但還是依言將馬車停下。顧幼君推開車門,踩著馬凳跳下馬車。
“以樂?怎麼了?”顧幼宜急忙坐起身,衝著顧幼君的背影問道。
顧幼君回頭定定地看著顧幼宜和她身下的木箱。在顧幼宜逐漸驚恐的神情下,她終於開口敷衍回道:“阿兄來了。”
顧幼宜迸出驚喜,在玉珠的攙扶下站起身,追問道:“阿兄?以樂,是堂兄嗎?”
顧幼君沒有回答,她已經朝著後方趕來的隊伍跑去。
“阿兄!阿兄!”
後方為首的少年生得眉目雋秀,看著十六七歲的模樣,氣質卻老成極了。看清朝著他跑來的少女,少年鬆了口氣,夾緊馬背,一路揚鞭策馬直至顧幼君跟前,勒停馬,道:“以樂,你沒事吧。”
顧幼君仰起頭搖了搖,玩鬨似地伸手撓了撓駿馬的脖頸處,駿馬噴出重重的鼻息,馬蹄輕緩顛著步向前似乎想要上前蹭蹭顧幼君。
顧幼君卻連連後退,伸出食指抵著駿馬的前額,冷聲道:“離我遠些。”駿馬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變臉,左右揮動著馬尾,嗚嗚咽咽垂下頭。
顧幼君沒理它,仰著頭問道:“阿兄,你怎麼來了?”
顧長兼躍下馬,站在顧幼君麵前上下檢查一番,確定沒有受傷後,方才回道:“母親擔心你們出事。”
顧幼君眼睛頓時一亮,追問道:“母親出來了?”
顧長兼頷首,目光落到顧幼君身後,正想上前,不料卻被顧幼君一把抓住衣袖朝著駿馬走去。
顧幼君邊走邊催促:“阿兄,阿兄,快,我們快回家吧,馬車太慢,你騎馬帶我。”
顧幼君臉上透著難以掩飾的雀躍,一雙黑眸水靈靈的滿是歡喜,她回過頭看向顧長兼,“阿兄?”
顧長兼低頭對上顧幼君的眼眸,這雙眼眸烏黑明亮,如星般明亮,看得出她真的很歡喜。
顧長兼為難看了眼顧幼君身後,遲疑片刻後,最終還是架不住顧幼君的央浼,寵溺失笑道:“好好好,都依你,走吧。”
顧長兼將顧幼君抱上馬,隨後縱身一躍跨上馬,將顧幼宜護在懷中,握著韁繩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