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 女郎倒是撇得乾乾淨淨(1 / 2)

天昏蒙蒙亮起,青若跪坐在床榻旁,輕柔地喚著顧幼君。

“女郎,該起了,今日要去老夫人院內請安呢。”

顧幼君睡得迷迷糊糊,閉著眼嘟囔了幾聲,又翻了個聲,寢被從肩頭滑落,露出一張酣睡的側臉,瞧著乖巧極了。

青若都有點不忍心將她喚醒,但看了眼窗欞外的天色,覺著時間不好在耽擱,狠了狠心,喚道:“女郎,每月就這一日去給老夫人請安,您在堅持堅持,熬過今日,明日就不必再早起了。”

“青若,吵。”顧幼君扯了扯寢被,整個人都藏了進去。

青若失笑,伸手將寢被溫柔扯下,一邊不斷地叫喚著顧幼君。

顧幼君被青若不止的絮絮叨叨擾得心煩,哪兒還能睡得著,她鉚足一股勁坐起,迷迷瞪瞪地睜著眼氣惱地望著青若。

青若低垂著頭,微微發笑,道:“女郎該起啦。”

顧幼君到老夫人院子時,顧幼宜已經到了好一會兒,正在給老夫人捏肩膀,祖孫二人其樂融融,倒是溫馨極了。

因老夫人信佛,屋子裡檀香嫋嫋,到處彌漫著濃烈的香氣。

顧幼君一進到屋內,瞬間隻覺渾身都充斥著這個香氣,聞得她頭暈,本就早起不好的臉色更加難看。

老夫人坐在上首位像是沒有發現顧幼君一般,拉起顧幼宜的手輕輕拍了拍,親昵地將她牽到身前,慈愛道:“祖母的好孫女,天不亮就來了,祖母知你孝心,可……”老夫人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幼君打斷了。

“給老夫人請安。”

“以樂來了啊。”老夫人的笑容淡了些。

顧幼君淡淡應了聲,不等老夫人開口,徑直找了個位置坐下。

老夫人麵色略僵,甚至有些沉了下去。

“以樂。”顧幼宜柔柔一笑。

顧幼君抬眸望去,回應道:“堂姊,辛苦了。”

老夫人不悅皺起眉,看了眼站在她麵前的顧幼宜,古板的臉一下變寬和不少,她拉著顧幼宜讓她坐到身側的位置。慈愛地對著顧幼宜不停說著關切的話,全然不在乎屋內坐著的另一人。

顧幼君坐在下方,聽著老夫人一句又一句事無巨細地交代,有些想打瞌睡,不過讓她關懷的對象,顧幼宜倒是有些坐立難安。

顧幼宜覺得祖母這般做,未免太過偏心甚至不公,她擔心以樂因此寒心,與祖母產生隔閡。

顧幼君隻覺無聊,甚至有些好笑,她能看得出老夫人這是故意的,也知她想乾什麼,隻可惜這招沒用,她的嫡親祖母早已故去多年,現在這個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還真以為她會在意嗎。

老夫人掃了眼顧幼君,突然責問道:“以樂,我怎麼聽聞前幾日你母親又出來了。”

顧幼君眸中蘊著冷光,她反問道:“老夫人,您還不知道啊?母親這回出來就不會再閉門禮佛啦,老夫人與母親也好久未見了,老夫人這是想念母親了嗎……”

老夫人厲聲道:“什麼!那妖婦……”

顧幼君冷冷打斷,“老夫人還請慎言,母親乃父親明媒正娶入了族譜的嫡妻,母親可是代表著整個平陽侯府的顏麵,老夫人這般作踐母親,可是要與所有宗人為敵?”

老夫人心慌得要命,但轉念一想,那妖婦行事本就詭異,就算鬨到族人族長麵前,也不見得會維護她,說不定還能將這妖婦拉下來,一想到能看見這幕老夫人就樂開了花。

“以樂,你可冤枉慘祖母了,祖母這不也為了平陽侯府好嗎,並非祖母不願你母親出來,而是你母親整日瘋言瘋語,為此平陽侯府被你母親禍害得還少嘛!當初就該將巫祝請來,將那些不乾淨的東西趕走,若不是你父親死活不願,何至於此。”老夫人話裡的輕視有些明顯,想忽略都難。

顧幼宜看了眼顧幼君,麵色一緊,輕輕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小聲提醒道:“祖母。”

顧幼君沉著一張的臉,驟然笑出聲,她冷眼看著老夫人,“多謝老夫人,以樂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耗損自己福壽救了長樂公主一命和數萬難民的女子是個瘋子啊?完了,那陛下豈不是還被蒙在鼓裡?以樂這就讓父親去請罪,剝去母親萬民夫人的封號,老夫人可真是平陽侯府的大貴人!”

老夫人被她這話嚇到,連將衣袖扯出,焦急道:“以樂你說什麼呢!祖,祖母才沒有那樣想,都怪祖母被那些成天胡言亂語的下人迷惑了心智,冤枉了你母親,陛下金口所言,豈是這些賤奴能質疑的!”

顧幼君勾起嘴角,涼涼回道:“老夫人,您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被下人蠱惑了心智也是正常,隻是您院中多了那麼多居心叵測的下人,終歸都是禍害,老夫人該好好清理一番,特彆是身邊跟久了的老人,該發賣的發賣,該亂棍打死的打死,老夫人,您說是嗎?”

老夫人咬著牙,點頭附和道:“是,是,還好以樂發現及時,否則平陽侯府就要被他們害死了。”

哪怕顧幼君這話將會折損她好些心腹,她也不敢再反駁斥責顧幼君了,生怕再說下去連自己都要保不住,她算是見識到顧幼君的惡毒,賤蹄子生的孩子果真好不到哪裡。

顧幼君故作苦惱,又道:“到底是這些年,府內發生的事,讓這些賤奴鑽了空,妄心也隨之長大,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配不配沾染主子的東西,下人終究還是下人,到底是癡心妄想。”

老夫人麵上閃過一絲難堪,不語。

顧幼君也沒想得到回答,她含笑望著老夫人,老夫人被她看得身子一僵更是不敢說也不敢動。

顧幼君歎了口氣,水盈盈的大眼眨了眨,一派關切,“老夫人日日供奉神佛,可曾得過神明什麼旨意,抑或者隻言片語呢?”

老夫人警惕著不說話。

顧幼君也不在意,自顧自道:“我出生後便多災多難,是母親為我平安,潛心長伴古佛數年閉門不出,才得神明垂憐,故此每每我出事才能逢凶化吉。老夫人您也日日禮佛,最是知道妄自菲薄神明言語會是什麼下場,母親受神明指引行事,您應該也是能看出來的吧?”

“自,自然,蕭氏蕙心蘭質,虔心齋禱。”老夫人氣得要命,可卻沒有辦法反駁,誇讚蕭氏就像要拿刀割她一樣讓人痛不欲生。

“唉,老夫人是明白人,可其他人實在是糊塗,如此看來府內確實有不乾淨的東西,老夫人想請巫祝將這些東西驅走,實為大智,隻可惜父親不懂您的苦心。”

老夫人一喜,追問道:“以樂也覺得?是有不乾淨的東西在作祟?”

顧幼君點頭,“不錯,以樂現在才恍然大悟,今日聽了老夫人的一席話,終於明白。”她壓低聲音,“老夫人您院內有邪物作祟,不僅禍害了顧氏一族,甚至還得罪了神佛,神明在上,也難怪老夫人這些年一直禮佛卻還是事事不順,這邪物必除不可,否則定釀大禍。”

“顧幼君!”老夫人胸膛起伏,難掩怒氣。她算是聽明白了,顧幼君這是指桑罵槐,還設陷她替那妖婦洗白,如今府內確有邪物,隻不過邪物不是那妖婦,倒是變成她了!

顧幼君眸中露出一抹嘲諷,“老夫人,何至於如此動怒,神明能容納百川,定然不在意您這點不敬,隻要迷途知返,還來得及。”

老夫人怒目瞪著顧幼君,氣得說不上話,呼吸急促,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顧幼宜嚇得趕忙站起身安撫老夫人。

顧幼君緩緩站起身,盈盈屈膝行禮,沉靜道:“想來老夫人現在已是迫不及待要到佛前請罪,虔誠懺悔後還需處理叵測的下人,又還得安排巫祝來抓邪物,若硬留下打擾老夫人那就太過不孝,不擾老夫人正事,以樂就先行告退了。”

顧幼君站直,頓了頓,瞟向顧幼宜,勸道:“堂姊,一起走嗎?你這樣嘮叨老夫人,誤了老夫人要事,著實不妥還是早早離開吧。”

不等顧幼宜回答,顧幼君轉身直徑離開,還未走出幾步,就聽‘啪啦’一聲巨響,是瓷器被砸得碎裂的聲音。

……

經過這幾日的修養,姬澹已經能坐起,能恢複得這麼快,不僅是因他本就異於常人的強悍體魄,更是因這幾日連續不斷的名貴藥材養著。

姬澹半躺倚在榻上,披衣手持書卷在看,全然不在乎屋內因他發生爭執的兩人。

醫師捧著一隻紅匣子,依依不舍的愁容明眼可見。

他麵前的侍女低聲催促道:“劉醫師,這些都是今日要煎製的藥材嗎?”

“……啊?是。”

“那奴婢這就去煎藥”侍女伸手抓住紅匣子,動手扯了扯,沒扯過。

劉醫師死死拽著紅匣子不放手,麵上滿是為難的窘迫,不是他不舍得給姬澹用,而是真沒必要。

這些都是頂好的名貴藥材,每支都稀缺得很。姬澹這傷雖重,但他恢複得極快,隻要好好休息,許是都用不上幾月就能痊愈。這些藥材用在他身上,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他實在是舍不得。可這些都是五娘子私庫的物品,就五娘子那性子,他哪敢多說一句不好,可這些要是用了,他心裡也很是不安穩,但若是不用,五娘子怪罪下來,他可受不了。

姬澹終於還是做不到完全忽視這兩人的拉扯,看出劉醫師不舍將這藥材用在自己身上,於是打斷道:“多謝劉醫師近幾日的悉心照料,我也恢複得差不多,這些藥材用在我身上也是浪費,不如就算了吧。”

劉醫師驚喜問道:“允護衛真是這般想的?”那要是五娘子怪罪下來,可就不是他不用了。

“嗯,勞煩劉醫師了。”

“允護衛不必客氣,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劉醫師用力扯回紅匣子,笑眯眯道。

侍女手上一空,又見兩人一來一回已經談妥的樣子,心下焦急道:“劉醫師,不可,我家女郎交代了,要您用最好的藥材醫治允護衛。若是女郎發現了,你可……”

一聲巨大的聲響響起,打斷侍女還未說完的話。

屋內幾人循聲望去,是顧幼君蠻力推門而入,少女麵如寒玉,俏立房門處,淡漠掃視屋內幾人。

劉醫師嚇得一激靈,拭去額角並不存在的冷汗,連忙將紅匣子塞到女婢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