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幼君瞥了眼還在求饒的侍女們,涼聲道:“堂姊心善,不舍她們被發賣的話,不如就都帶回院中好好養著吧。”
原已心生絕望的幾位侍女,沒想到還有轉機,急急慌慌撲到顧幼宜麵前求饒,將希望全部寄托到她身上。
顧幼宜微微後退半步,控製不住又窺看了眼姬澹的方向,不過這次被顧幼君擋住,正正對上顧幼君那意味不明的目光,顧幼宜湧上一股難堪,耳畔是綿綿不斷的哭泣哀求,少頃,顧幼宜點了點頭。
顧幼君道:“那堂姊就將她們帶走吧。”
“以樂,我,我還想……”顧幼宜急聲道,她還想問問他的傷怎麼樣了。
顧幼君打斷她,“恕以樂不送。”
顧幼宜沒有動,麵色有些猶豫,鼓起氣還想說什麼。
林柔伊已經先一步道:“你怎麼還不走?難道還要本郡主送你不成!”
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平靜在林柔伊這句話出來就一寸一寸地裂開,顧幼宜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下,她不敢去看姬澹,也不想在他麵前這麼難堪。
顧幼宜垂下頭,緩了緩神色就細聲細氣告辭。
“瞧她那副模樣,搞得好像我們欺負了她一樣。”林柔伊忿忿道。
她推開擋在姬澹前麵的顧幼君,嬌羞笑著道:“郎君,你剛剛也看見了吧,我們可沒有欺負她,瞧她剛剛說以樂的那番話,多麼的歹毒啊,下人做錯事,主子責罰他們本就理所應當,怎麼到她嘴裡我們還有錯了!”
說著說著,林柔伊情緒也上來了,她忿忿不平,“而且我們都還沒說什麼她倒是自己委屈上了,她擺出那副模樣不就是告訴其他人是我們欺負她嘛,像她那種人,郎君以後可要離她遠遠的,不然要是被她誣陷了,可是有口都說不清。”
林柔伊說完定定盯著姬澹,不同剛剛的不在乎,這回似乎鐵了心非要他給她回應。
姬澹被林柔伊盯得很是煩躁和不悅,直覺告訴他最好順著她的話應下去,姬澹皺眉冷淡嗯了一聲。
姬澹的反應,顧幼君一直在暗暗觀察,他的煩躁和不悅都被她看在眼裡,心不免緊了緊。男主分明就是想替顧幼宜抱不平,但礙於林柔伊的威脅又隻能昧著心同意。
男女主怎麼就這麼難舍難分,明明就看了一眼,這兩人就一副情意纏綿不淺的模樣!分明是她累死累活,又是救人又是療傷,好吃好喝她一頓都不曾虧待,可這兩人還是勾搭上了。
不行,計劃得快點提上日程,隻要男主刺殺那老虔婆時被發現,他與顧幼宜就絕不會再有可能,二房更不會在扶持他謀逆,就男主那草野之民的身份扣著謀殺貴人的名號,這輩子再無翻身的可能。
“郡主,你也該回去了。”男女主的見麵,不可避免讓顧幼君生出幾分緊迫性,隻要將林柔伊送走,她就可以交代姬澹去行刺。
不想,林柔伊忿忿埋怨,“顧幼君,我知你現在被他迷昏了頭,如今興頭正正起勁,寵愛他得緊,可不知你竟吃味到這種地步,我不過是同他說了幾句話而已,你也太小氣了吧!”
姬澹長睫微微動了動,麵上卻像個木頭一樣沒甚麼反應。
顧幼君被林柔伊這番話氣得漲紅了臉。
男主算什麼東西,他也配?不過是一介草莽也敢指染她,可恨的是她明知林柔伊誤會了,卻不能解釋,否則按照林柔伊的脾性定會不依不饒要人。
顧幼君憋著氣,恨恨瞥了眼姬澹,默著聲,不肯回答林柔伊。
“我就知道,美色就是禍害,我看顧幼宜說得沒錯,你就是變了!”林柔伊一副看穿的樣子,痛心道。
“你亂說什麼!”顧幼君頂著一張大紅臉,氣急敗壞的模樣,更像被戳破的難為情。
“我亂說什麼?我說得不都是事實!除非你補償三日陪我,作為你見色忘友的賠罪,否則我們就…就一刀兩斷。”林柔伊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一刀兩斷的兩斷二字更是嗡嗡擠出。
“你簡直不可理喻!”顧幼君冷冷道,說完直直朝著門口走去。
“我就知道,以樂你舍不得我。”林柔伊猛的一笑,沒心沒肺嬉皮笑臉連忙跟上。
屋內僅剩姬澹一人,下意識按住胸腔,少女的馨香似乎還留在鼻尖。
……
明珠站在蘅蕪苑院門口不停張望,終於看見顧幼宜的身影,欣喜還未升起,就看見她身後跟著的三位侍女,眼前一黑,幾欲崩潰。
她原以為來了四娘子的院子,往後的日子定是越來越好,畢竟整個鹹陽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平陽侯府二房嫡女最是心善寬柔,在她手底下當差必定輕快,而她也計謀好一切,就差四娘子垂憐將她調到身旁伺候。
可誰曾想,月錢少了一半不說,活還是照舊要乾,到現在她連與四娘子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更彆說那什麼計謀了。
原先府內每個院子的開支都是固定的,就連院中的仆奴數量多少也都有規定,可架不住,四娘子心善。被五娘子責罰發賣的仆奴,她瞧見了都會收留,五娘子脾性驕縱,每月被她趕出的仆奴都有好幾人。
這下仆奴越收越多,蘅蕪苑的開支還是一樣,沒辦法隻能縮減仆奴的月錢,這下又來三個跟她分錢的,能不頭大嗎。
她好不容易躲開看管,可不是讓人來分她月錢的,等她得了四娘子的賞識,定要將這些人趕走,特彆是那個人。
明珠注意到,顧幼宜已經看見她了,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柔和帶著善意,明珠心中一喜,看來四娘子還記得她。
明珠邁步迎上前,陡然察覺背後有道陰晦的目光探來,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盯著一般,毛骨悚然。
明珠有心退縮,可她已經沒有退縮的機會,她攥了攥拳,僵硬地勾起一抹牽強的笑容,發顫道:“女郎,救救……”話音被身後的人打斷。
“阿姊,你回來啦。”少年的嗓音清亮乾淨。
“小遙。”顧幼宜笑得溫柔。
少年凝望著顧幼宜柔婉美好的神情,心頭熱氣湧動,在發現她通紅的眼眶後戾氣瞬間躁動。
又是顧幼君!
少年悄悄將陰晦的眼神掩藏起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眸直勾勾看著顧幼宜道:“阿姊,我娘留我的玉佩不見了。”
少年生得濃眉大眼,麵露慌色,甚是伶仃可憐。
顧幼宜一時慌了神,著急問道:“小遙,你可還記得在哪發現不見的?”
何遙輕輕搖了搖頭,低垂著眼眸,鬱鬱傷懷。
顧幼宜心中泛起憐憫,這是小遙母親的遺物,亦是唯一能證明他身份的信物。
明珠忽生出一股不安,急聲道:“女郎,奴婢……”再次被何遙打斷。
“阿姊可以幫幫我嗎?”
顧幼宜自是應下,她溫聲安置好身後的三位侍女後,看向明珠,“明珠,你晚些時候再來尋我吧。”
明珠唇瓣微微抖動,對上何遙惡意滿滿的眼神,心中一涼,她早該知道,她不過是個低賤的下人如何能與這人相鬥。
明珠現如今隻覺四麵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