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青對上姬澹的目光陡然清醒,十分不好意思。允護衛受了這麼嚴重的傷,自己還一直打擾他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於是自告奮勇要站門口守夜,有需要隨時都可以喚他。
“回你屋,不必在門口守。”姬澹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掐出水來。
百青覺得姬澹是在體恤他,才不需要他守夜,於是他拍了拍胸脯表示他不怕苦可以守夜的,不想對方臉越來越黑,以為姬澹是傷口發作痛得厲害,這下話也不敢再多說連忙退下。
……
“明日我再來,你可不許在見色忘義了哦。”林柔伊秉著臉道,得到顧幼君點頭保證,才戀戀不舍轉身走上馬車。
林柔伊挑開車簾,探出頭催促著顧幼君快進府,一副不看著顧幼君進府她就不離開的模樣。
顧幼君麵露無奈,衝林柔伊揮了揮手就進了侯府。
回扶靈院的路上,顧幼君發現路上遇到的仆奴對她雖仍然恭敬忌憚,可看她的目光卻有些許複雜。
她雖狐疑,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回了寢居,青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有了猜測。
顧幼君抿了抿唇,問道:“母親讓你做了什麼?”
“女…女君,讓允護衛搬…搬來扶靈院。”青若小聲道,她不敢看顧幼君,女君這次做得確實有些過。
顧幼君指尖微顫,靜了一下,她開口,平靜道:“嗯,他住偏房還是廂房?”
“罩房。”
顧幼君平靜得令青若心顫,她寧願顧幼君大吵大鬨都比現在好個萬分,想要出聲安撫卻無從開口。
“罩房?他自己選的?”顧幼君驚訝道。
青若點頭應道。
顧幼君沉吟思索,想不通姬澹會選罩房的原因,思來想去,說不定是姬澹以退為進,在醞釀陰謀要回顧幼宜身邊。
顧幼君擺了擺手,“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青若退下後,顧幼君才緩緩俯下身抱緊雙膝,一副落寞寡歡的模樣。
她埋下頭,她以為她不會在意的,她以為都可以沒有關係,可她為什麼還會失望,會落寞。
……
屋內藥香悠悠,窗戶開了一指長的縫,清潤涼爽的風衝散了些許藥味。
姬澹倚在塌邊,書卷攤開隨意擱在矮凳,神色淡淡,凝眸看向窗口的目光越發的沉暗。
窗外傳來極小聲的響動,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用蠻力推扯支窗,一雙細白的手指搭在窗子上,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隨之探出。
姬澹對上一雙圓圓的眼睛,眸中的暗色淡了許多,他撇開目光,拾起矮凳上的書卷翻閱起。
顧幼君伸手將窗子抬高了些,氣鼓鼓小聲罵道:“沒長眼嗎,還不過來扶我。”
“女郎恕罪,允之重傷未愈,還下不了床。”姬澹輕飄飄落下一句,看都不看顧幼君一眼,視線仍然定在書卷上。
顧幼君氣惱極了,下意識就想嗬斥一番,轉眼想到反正姬澹馬上就沒幾天好日子可過了,於是深深呼了一口氣,硬生生忍了下來。
顧幼君默念‘小不忍則亂大謀’,壓著嗓音忍氣道:“我知曉你已經好了,現在就你我二人,你就彆再裝了。”
姬澹合上書卷,散漫的聲音傳來,“我不懂女郎這是什麼意思。”
顧幼君忍不住跺腳,幾乎氣炸了肺,又擔心拖得太久被人發現,不再與姬澹來回拉扯,惡狠狠瞪了眼姬澹後撐著窗台,小心翼翼翻了進來,笨拙的動作略顯一絲狼狽。
好不容易站到平地,還未理順翻卷起來的衣角,就與姬澹對上了目光。
顧幼君麵色微微泛紅,瞪著眼睛威脅道:“你若敢對外說,我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姬澹默不作聲,隻是平靜地看著顧幼君。
兩人相視沉默著。
顧幼君隨意披了件外衣,淡粉繡花的寢衣露了半截在外,發絲淩亂,是方才磕到窗框所致,一雙圓鼓鼓的眼睛明亮極了,像珍寶般熠熠生輝,令人想要私藏。
爬窗夜襲,倒真是不把他當做男人看。
姬澹放鬆地往後靠著,對麵的少女仍然鼓著一股氣,一副他若是不肯應聲,便不會罷休的模樣。
“嗯,明白,女郎放心。”
“不錯,還算識相。”顧幼君將窗戶闔上後,朝著姬澹走去,十分自然地坐在榻邊,迫不及待地問道:“允之,你何時動手?”
兩人麵對麵相視,姬澹挑眉問道:“動什麼手?”
顧幼君不信他不知她在說什麼,篤定姬澹就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顧幼君板著臉,深吸氣道:“你彆給我裝糊塗,你知道的。”
“割你祖母的舌頭?”
顧幼君壓低聲音忿忿道:“她不是我祖母!”
姬澹略略皺眉,歎息:“可我還未痊愈,若是硬去怕不僅有去無回,還會連累女郎。”
“你好了。”顧幼君雙臂抱臂上下掃量一番姬澹,肯定極了。
“女郎今晨沒在嗎?”
劉醫師還因此被罰清洗恭桶一月。
“那是你故意的,你不是說等你七日就可行動嗎,如今七日已到,你這是不敢了?”顧幼君眸中放出威脅之色,若是他敢流露出一絲懼意,便要他好看。
“女郎倒真是心急。”若非不是清楚他隻是失憶,而不是變傻,他都要深陷自我懷疑之中,他何時答應過七日動手。
姬澹低頭撫額,一臉為難之意。
“你想反悔?”顧幼君緊緊追問道。
姬澹搖了搖頭,“不敢,隻是女郎真有想過讓我活下去嗎?”語調中帶著壓迫。
顧幼君心頭一緊,眸光閃過一絲冷意,“你這是什麼意思。”
“女郎這般催促,還真是一點都不擔心會連累自己,還是女郎早已有脫身的辦法。”姬澹微笑著回道,隻是笑意未達眼眸。
顧幼君頓了頓,是她太心急,心急得太明顯已讓對方察覺,男主突然的出現,讓她亂了陣腳,她不該這麼著急的。
“當然不是,那是因為我相信你,我知道允之可以的。”顧幼君甜甜一笑,適才那副高傲譏誚的模樣不複存在。
“難道允之是有所顧慮嗎?”顧幼君一臉認真問道。
姬澹似笑非笑,緩聲道:“是啊,女郎可得幫幫允之。”
顧幼君側過身子,悶聲回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