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麗柔腴的侍女頷首低眉端著鑲金五彩高足盤跪坐在貴妃榻旁,貴妃榻上顧幼君悠然側臥著,一手半曲撐著臉頰,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她隨意捏了顆盤中被冰塊冰著的葡萄,並沒吃,而是捏著葡萄肆意打量著麵前的侍女。
不僅生得好看,眉宇同顧幼宜也有幾分的神似,希望這份禮物的回禮能讓她滿意。
顧幼君眼眸幽深,翹起唇角,道:“確是貌美,叫什麼。”
“奴,奴名鐘秀。”侍女鐘秀怯怯看了眼顧幼君,諾諾回道。
“鐘秀,鐘靈毓秀,這名倒是取得好。”
鐘秀粉麵低垂,羞怯道謝。
像,越看越像!雖說容貌比不及顧幼宜,但好在鐘秀的神態與顧幼宜彆無二致,甚至比顧幼宜還多了股堅韌不屈的風韻。顧幼君細細欣賞鐘秀的模樣,水紅唇瓣吃下葡萄,烏眸發亮,越發滿意。
顧幼君道:“吳平初,就她了。”
“是。”一位藍色儒袍的青年作揖行禮道,行禮時又恭敬又謙卑,舉止文雅。
鐘秀緊繃的身軀,徐徐鬆下,眸中欣幸不能抑,眼眶濕潤。
這時,青若快步走了進來,放緩了聲音道:“女郎,四娘子來了,說有急事想與您商議,可要請四娘子進來?”
顧幼君眉尾微挑,“當然,怎麼能將堂姊拒之門外呢。青若,派些人看好罩房,彆讓任何人靠近。”
說罷,她意味深長掃了眼鐘秀,又道:“青若,將她一起帶去,日後罩房的起居由她侍奉。”
青若瞥了眼容貌姣好的鐘秀,緊緊皺起眉,壓低嗓音,不讚成道:“女郎,這侍女如此……”
顧幼君瞟向青若,“青若,還不快去,可彆讓堂姊久等。”
嗓音平靜毫無起伏,青若卻察覺到顧幼君隱隱的不悅,暗暗歎氣,無法,隻能低聲順從應道,領著鐘秀就退下了。
待青若兩人離開後,顧幼君懶懶坐直身,問道:“兗州可有來信。”
吳平初沉聲道:“並未。”
顧幼君眉眼冷峻,神情晦暗難明,嗓音冷了冷道:“三皇子近來可有異常?”
“俱無異常,不過半月前三皇子帶了一眾侍從去了平丘圍獵,待了十日才回。”
顧幼君皺眉沉思,半月前?與男主出現的時間差不多,竟然這麼巧,不過玉音山離平丘有一百多裡,應該隻是個巧合,男主不過是一介平民怎麼會與三皇子扯上關係。
“查查三皇子為何在平丘待十日,再讓人去探探兗州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是!”
“你退下吧。”
……
鐘秀步伐快速,緊緊跟在青若後麵,察覺到對方似乎對她極為不喜,故此低著腦袋不敢說話。
行至拐角,青若步伐慢慢緩了下來,她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罩房,然後停下腳步轉頭冷冷看向鐘秀,低聲告誡道:“你最好彆給我存著一些醃臢心思,府中任何一位貴人都不是你能染指的,否則被亂棍打死後都沒人替你收屍!”
鐘秀麵色白了白,直挺挺地跪下,脊背顫抖,認真道:“多謝青若姐姐指教,鐘秀感激不儘,請您放心,鐘秀絕無二心。”
青若不語,眼神冰冷地審視著鐘秀,她說這話除了要敲打她安分點,還想要試探試探鐘秀的態度,細想來,近來女郎行事越發不可控,原先想著女郎這是心中有氣,可女郎行事越發逾越,一而再再而三地違逆女君,如今還特意派了位與四娘子如此相像的侍女接近允護衛。
她不能再替女郎遮掩了,必須告知女君,否則一旦釀成大禍就來不及了!
“記住你的話。”青若嗓音冷冽。
……
“堂姊,是有何要事要與以樂商議呢?”顧幼君抬眼,目光從屋外收回落在顧幼宜美麗又高貴的臉上,笑盈盈問道。
這樣一看,顧幼宜和鐘秀其實並不像,顧幼宜是典雅皎皎明月的雪蓮,鐘秀卻是一朵普通得野蠻生長的小白花。
也不知道男主會不會喜歡她送他的替代品,現在正主登門應該不是因為她有替身來興師問罪,那應該是為了男主而來吧?
顧幼宜被顧幼君盯得發毛,總覺得她的眼神之中彆有深意,但想到她此次的目的,心中發虛,眼眸遊動,避開顧幼君直視過來的視線,臉上浮起一陣難為情的緋紅,低聲道:“以樂,我…我聽說,你命人將他搬進你的小院了。”
“他?”顧幼君歪著頭疑惑道。
果然,男主對她的影響就這麼大嗎?那男主呢,是否也像顧幼宜這樣她對念念不忘?
顧幼宜一時啞然,捏了捏手心,她直到現在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顧幼宜神情變得落寞,“就是那日在玉音山救……”
“你說允之啊。”
“允之?”
“對呀,我賜他的名,就是不論我讓他做什麼他都必須應允。”顧幼君雙眸明亮如星,定定的看著顧幼宜。
“以樂,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顧幼宜隻覺心被刀絞一般,痛苦不已,她不知道以樂會這樣淩辱他,若是她知道,那日她定不會放手。
“過分?為什麼過分?主子賜名下人,這不是恩典嗎?”
顧幼宜對上顧幼君滿眼的不理解,怒火由心抑製不住地冒出,“以樂!你怎…怎麼能般作踐他!官匪勾結已害得他家破人亡,如今飄零在世,為的就是求個公道,他受得苦已經夠多了,為何你還要這般,摧毀一個痛不欲生的人。”
顧幼君微微一笑,輕聲道:“堂姊和他果然天造地設,一個不自量力妄攀高枝,一個天真爛漫自甘墜落。”
她眸中閃過一抹冷意,顧幼宜總是一副妄圖拯救所有人的模樣令她生惡,她真以為她可以拯救所有嗎,她真以為心懷善意得到的都是善果嗎,她真以為所有人都需要她的幫助嗎,她以為自己是誰。
“以樂你說什麼?”顧幼宜神色惘然。
顧幼君嗓音淡淡,“沒什麼,堂姊請回吧。”
顧幼宜神色一緊,“可是以樂……”
“顧幼宜!你沒聽見以樂請你回嗎?”林柔伊疾步闖進來,瞪著眼睛,雙手叉腰。
顧幼君眉心跳了跳,淡淡睨向跟在林柔伊身後惴惴不安的侍女。
侍女撲通一聲連忙跪地求饒。
林柔伊挑起眉,嘟著嘴,加倍大聲道:“你院中的這些侍女,各個柔柔弱弱的,怎麼攔得住我!”
顧幼君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地看著林柔伊。
林柔伊被她看得眼神心虛的四下遊移,故作鎮定地哼了一聲,強裝聲勢地將頭扭開,“對…對不起嘛,我下次再也不闖了,這次不是知道你受傷著急嘛~”
顧幼君淡淡收回目光,溫聲道:“多謝郡主關心,以樂並無大礙。”
林柔伊卻知道她還在生氣,立馬三指對天,錚錚發誓,“真的!真的!我發誓我再也不闖了!”
“以樂你受傷了?怎麼傷的?”顧幼宜緊張的直起上半身。
顧幼君回道:“隻是不慎磕到,瘀傷而已。”
“讓我看看……”
林柔伊皺起眉不悅打斷道:“你看有什麼用,你快請回吧!我這兒有最好的外傷侍醫製的藥膏,對於內淤最是管用。”
顧幼宜直視林柔伊,瞧著對方明晃晃的不喜,無奈起身道:“幼宜就先離開了,有勞成安郡主關照以樂。”
“好了好了,就你多嘴,你快走吧!”
顧幼宜深深望了眼顧幼君便離開了,她其實來是想勸勸顧幼君,讓姬澹搬出她的小院,男女有彆,這樣對她的名聲不好,她怕她被人非議。
顧幼君看著跪坐在她身側,不斷溫聲催促著她要親自替她塗藥的林柔伊,冷淡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受的是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