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顧幼君可謂是真不好受,先是落了瘀傷,難以行走。又是母親知曉了她安插美婢之事,雖未責怪她,但她深知,母親已經懷疑她了。
再則就是林柔伊親自送來的那份大禮,可謂是當頭一棒。
她雖知扶靈院已經滲滿旁人耳目,卻還保留那麼一絲妄想,妄想著至少還有人忠誠於她。可惜啊,現實卻是,偌大的扶靈院竟無一人真正屬於她。
也許她早就知道,所以她誰也不信任。她從不願去深究,放任這些耳目,隻要她不去查,隻要她故作不知,那麼她永遠不會知道。隻是就連最後一絲幻想都被狠狠戳破,林懷恂調查了整個扶靈院,所有人,各有其主,唯獨無一人是她。
她知林懷恂這是何意,也知他的心意,隻是這種感情讓她憎惡作嘔。
或許,林懷恂倒真可以幫她一個小忙。兩虎相爭,小者必死,大者必傷,無論誰敗下陣來,都不會令她失望。
……
自那日顧幼君故意讓他落了個閉門羹後,一連三日都安寧無事,對此他甚至都生出不太習慣的感覺。然而,姬澹卻清楚知道,顧幼君的那股氣並不會輕易消散。
他一直都在等,等顧幼君出現,以至於顧幼君派人請他時,他第一時間竟是欣喜,隨之而來的是無儘的憤怒,因自身懈怠被人左右情緒的怒火。
他想,顧幼君沉迷做戲是她自甘放縱,但他是清醒的,他無比清醒,他決不會被引誘走進這場可笑的戲內。
姬澹到時,幼君已經在食案前就座。聽到腳步聲後她抬眸朝著姬澹微笑,眼底深處卻藏著一閃而過的厭煩。
隱隱作痛的膝蓋無一不再提醒,她在姬澹哪兒吃的悶頭虧。不想,姬澹現在連裝都不裝了,走得當真健步如飛,全然不複三日前還需人攙扶的虛弱模樣,就真那麼恢複神速嗎。
跪坐在顧幼君身側的青若站起身,對著姬澹恭敬地行禮,姬澹稍稍點頭回應。奴仆迎著姬澹朝著顧幼君對麵的食案走去。
“等等。”就在這時,顧幼君開口。
姬澹停下腳步,凝眸望向她,似乎在忖量她這是何意。
“允之,坐這。”顧幼君含笑道,指著身側的另一個空位。
時人用膳延續的還是分案而食的傳統,所以當顧幼君提議讓姬澹與她共用一案時,眾人都是驚訝的。
仆從心想著,女郎是真的喜愛允護衛,看來萬不能得罪允護衛。青若則想的是女君的那番話沒白說,如今女郎都懂得主動示好了。隻有姬澹清楚,這是個陷阱,專門針對他的陷阱。
而他明知,卻還是走了進去,他隻是實在太好奇了,好奇顧幼君究竟要做什麼。
等到姬澹坐下後,顧幼君這才徐徐開口道:“幾日不見,允之恢複得倒是不錯。”
“承蒙女郎掛念。”姬澹一臉冷淡道。
顧幼君上下掃量著姬澹道:“看允之如此活力,我便放心了。唉,若非不是我前幾日也受了點小傷,我也不會知道允之所受之苦,竟如此難熬。看來隻有旁人受了一樣的遭遇,才能感同身受,你說是嗎,允之。”
所以,她要將所有人都拉下來,這才公平不是嗎。
姬澹目如深潭,定定看了顧幼君一會兒,微笑著輕道:“女郎說得極是。”
“允之竟也是這般想的,我真是欣喜萬分啊!”顧幼君對著姬澹就是展顏一笑。
看兩人相談甚歡,青若可謂是欣慰萬分,隻可惜這股欣喜還未來得及完全抒發出來,就被顧幼君接下來的話硬生生塞了回去。
“擺膳吧,允之你服侍我用膳。”顧幼君眸中笑意盈然,絲毫不覺自己說了什麼駭人聽聞的話。
姬澹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低聲道:“抱歉,女郎,允之不知該如何做。”
所以,她的懲罰,就是羞辱他一番?小姑娘未免也把他想得太脆弱了吧。
青若輕扯了扯顧幼君的袖子,柔聲道:“女郎,您就彆逗趣允護衛了,快讓允護衛回到自己的食案前吧。”
顧幼君似若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歎了口氣,道:“不會啊?”她歪著頭,想了想,“那就讓青若教你,你可要好好學喲。”
青若麵色緊了緊,連忙勸道:“女郎,允護衛到底是府中貴客,如何能叫他做這下人伺候之事的道理。”
顧幼君哼哼兩聲,煩躁地揮開青若暗暗伸來的手,不滿道:“允之是我的貼身護衛,假設日後外出真出了什麼意外,青若你與我都甚有可能會走散,但我與允之卻不會。到那時,青若你不在,允之又什麼都不會的話,受苦受罪的豈不是我?”
她這番話令青若原本想說的話完全鯁在喉間。
女郎這話說得不無道理,但仔細聽來全是胡扯。讓允之做護衛本就是她們的說辭和留下允之的借口,更彆說女郎又怎麼會出意外呢,她的身份就夠讓人忌憚,又怎麼敢找上她自取滅亡呢。
可是女郎這話在外人聽來確實正常極了,她有所顧慮也是符合常理。她不能阻止,否則她的行為就太過異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