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棄座,一把撲進我的懷裡,含淚道“你不要反悔。”
“它代表了我的心。”
我指著東方初升的明月,錚錚有聲的說。
情不自禁裡,我放開了胸懷不再遮遮掩掩,況且誰都能瞞卻不能瞞住書恒,他回家後,我主動蕩然了一切,我不是英雄,不能笑對滄海,我隻是一個男人,這種使命感讓我化成一座高山在前頭承擔對麵的阻力。
出乎意料之外,書恒並沒有歇斯底裡,他很複雜的看著我,寬容,憤怒,自嘲...“原來不是我多想的。”他丟下了這句話連父母也不去見一麵便朝清河去了。
當天晚上,父母有事離開蓮花鎮回桃水村去,我一個人在黑暗裡坐了一宿,次日中午,有人輕叩柴扉,一襲白衣的婉君站在門前靜靜的看著我,我不由自主向前一步擁抱住她,輕聲說“我告之書恒了。”
“難怪今天早晨他教侄兒念書時對我敬而遠之。”
聽到婉君的耳語,我流下了幾年未曾溢起的淚水,就這樣我們默默相知著,除了書恒沒有人知道我和婉君的關係,半年前,婉君在我的心裡就像一顆種子,現在已是一座豐碑。
...
在愛順利的時候,我以為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的腳步,可是我錯了。
那一天在十裡亭,婉君告訴我,她的姐夫準備將她許配給彆人,我除了憤怒,還想過直截了當去求親,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的事情,可是婉君的一席話澆滅了我的豪情。
“沒有用,姐夫的心意已決,你去了會被亂棍打出的,這件事以後再議,縱然我無父無母也不是好欺負的,我怕,以後不能常來了。”
原來當你以為愛無敵時,隻是沒碰上絆腳石,夜裡,我睡在床上碾轉反側,卻聽到了很急的敲門聲,打開門來渾身是傷的書恒劈頭就道;“大哥,我這可是為你受過啊。”
我明白書恒受傷的原因後就像是一條暴躁的蠻牛,發瘋似的想衝向清河,書恒緊緊的拖住我,不客氣大聲道;“彆犯傻了,你以為你一個唱戲的窮小子有什麼力挽狂瀾的力量,我受過了一次辱絕不會讓你重蹈覆轍,你若真有血性就將婉君拐走,從此遠走高飛。”
次日,我去叫書恒吃早飯,他卻不見了人影,我抓起放在桌上的一封信,信很短,上麵寫著“我走了,記得去拐走婉君。”
我搖頭苦笑,心中定下了一個計劃在默默的布置中,以致於事後婉君時常埋怨為了等我從天而降的信,她每天昂首望天把脖子都快望斷了。
兩個月後,戲院班主告訴我清河鎮的紫老太爺過大壽點戲慶祝,就在那天晚上我金蟬脫殼,成功的和婉君遠走他鄉。
我也達成了願望在千裡之外的小鎮上與婉君結成連理,知道那一夥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婚後我和婉君低調的生活,日子清淡卻也美滿,奈何那夥人窮追猛打我們如避瘟神,僅僅一個半月就被迫搬了三次家,鎮上的行蹤太容易被發覺,婉君的特征又實在好認,無可奈何下又遠奔到一個偏僻的七家村裡才真正得享幾天太平,可惜好景不長。
父母在,不遠遊,也是我真正不敢遠走天涯的緣故,半年後的一個黃昏,和我一直保持聯係的書恒突然找上門來,帶來了母親重病臥床的噩耗,我騎上了書恒的快馬先行一步,讓他帶著懷有身孕的婉君天明後在啟程歸鄉,沒想到這一去,我與書恒,婉君競是天人永隔。
三天後,我回到了桃水村,母親前天晚上已經由危轉安,我在家中侍奉數日,一直沒等到書恒歸來,在母親催促之下,快馬揚鞭往七家村方向去了,途經清河鎮山道卻聽到西鎮那邊傳來沉重的喪樂,一刹那我的心競如撕裂了一般疼痛,心急如焚的我並未多想,趕回了七家村。
可是,昔日的家已成灰燼,詢問村民事情的始末後,我不安沿途尋找,在幾裡外的山腳下我看見了書恒的屍體,橫躺亂石中,我抱住書恒心痛無比,不敢相信懷裡的這具屍體就是我一奶同胞,血肉至親的弟弟。
沉痛裡掩埋了書恒,根據亂石上一個還沒寫完的清字,不眠不休向清河而去,當我看到東鎮大宅的熊熊烈火,它點燃了我積藏心中的悲憤,在馬上怒吼,後來,我尋到婉君的墓,而那天傳來的正是婉君出殯的喪樂。
哀莫大於心死,我沒有臉再回去見雙親,書恒死了,婉君也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用?流浪遠方,我走進毒林,在天涯上跳了下去。
可惜,我沒有死成,一個叫‘飄’的女孩在涯下尋藥恰好看到我從天而降,施了一個法術,無中結網接住了我,當時生死對我而言不過是一笑而已,既然死不成,那就困死涯下吧。
顯然,我低估了‘飄’,她並不是一個普通人,幾天後,她尋到了要藥高興的對我說“真沒想到我來了三個月一直找不到,碰上了你倒是很快找著了。”
我拒絕上涯,可是‘飄’不由分說架著我腳踏飛劍逆風而上,飛出毒林才拋下我說:“如果就這樣不理你放在涯下,那我不就白救了?況且我曾經發誓大哥每殺一人,我要救一人,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不準你輕生,人生逢絕境,不是非死不能為,那是弱夫行徑,你要好好保重,我走了。”
直到看不見‘飄’,我才漸漸起身,她的話並不能觸動我,‘飄’不懂我的惆悵。
那兩年裡,我在世上猶如行屍走肉,靠人施舍為生,天南地北見過了太多的離彆,苦,人人不同,我開始看透紅塵,正如婉君所言,人生在世借住而已,沒想到這個觀念改變了我的際遇。
可憐人居無定所,當天晚上我在一間破廟下榻,一個老乞丐佝僂的身軀窩在角落於寒風裡颯颯發抖,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將身上的長衣披在他的身上自己抱著稻草,回憶著往事漸漸安睡。
第二天清晨,我被寒風驚醒,清寒的破廟老乞丐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蹤,我的長衣放在地上疊得整整齊齊,上麵是一個青灰色的盒子,盒子上邊用石頭壓著一張紙,上寫著;“一衣之恩,無以為報,此盒乃是老朽畢生珍藏之物,今儘傳於你,得道後如念薄緣,去找一名左眉有黑痣,右胸口帶有赤色鳳凰胎記的女孩,用另一半鳳凰玉佩相認,老朽與她失散九載,今年該有十歲了...”
我打開盒子,將隻有一半的鳳凰玉佩帶在身上,從盒內拿出了三本書,其中一本醫道,一本巫道,一本詭道,‘詭書’內容之奇聞所未聞,上古之下,界內界外,都有詳解,‘醫書’之術救人水火,‘巫書’講究逆天改命,偷天所知,是大不緯之術,用道不同。
盒子並不大,卻包含眾物,我又從裡頭掏出了一副文房四寶與其他瑣碎雜物,繼承了老乞丐了一切,我向遠方三拜以作師禮,從此也沒再見過師傅。
期間,我回到桃水村得知父母皆已去世,子欲養而親不待,帶著失落的心情四處修行,三年後七夕,我在天涯采藥修行,傍晚彩虹貫日將我掃進了墓界,人生何處不是修行?外界又有何牽掛,我欲老死其中...”
莫問我將往事一幕幕道出,應璃聽得已是淚染嬌顏,三人半天不語,靜靜地,月西去,莫問我忽然打破沉默道:“明日我與你們一同出去,紫零,你進來,我有事情交代你。”
院子裡,應璃擦乾眼淚,黑亮的眸子向著婉君的靈位幽幽閃亮,長相憶,若相惜,人間七月初七日,你呢喃,淚漣漣,記得當時眼神,你吐氣如蘭,我焚香熏退了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