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街必不可少了天子。聽我說這渾話，母後再開口語氣溫和了不少:“莫要多耍小孩子脾氣，你年齡漸長，該學著收斂些，日後也好治理這江山社稷。”

我閉眼回以沉默。

母後也就這麼假惺惺一說，見我不理，也沒再繼續勸誡。

花車就在這並不算好的氛圍裡啟動了。

外麵早圍滿了百姓。花車一出來，兩側就被圍滿了人。我半倚起身，望著下麵許許多多的臉，隻覺得這些臉連在一起混成一片，看也看不清，沒意思得緊。

花車行得慢。一路上絲竹管弦，雜耍舞姬來了個遍，吵鬨得讓人頭疼。

我數完了頭頂懸著那朵大牡丹的花瓣，躺得將近睡著，花車才緩緩停了下來。

這是到了城中心。要停下來在百姓的跪拜中進行請神誦經之儀。

隨著監天司號角一響，剛剛還熱鬨嘈雜的街道瞬間鴉雀無聲。花車前緩緩響起誦經之聲，而後銀鈴脆響，香火煙氣彌漫。

我從榻上起身，俯瞰下方屏氣跪拜，神情虔誠的百姓，隻感覺好笑。

明明這之中的很多人穿的樸素，甚至可以說是破爛，估摸著平素日子過得並不如意，卻還在這裡幻想可以得到神明眷顧，沉浸在一步登天的美夢中。

天那麼高那麼遠，神明哪裡可以看見這普通又渺小的凡人呢？

我嗤笑一聲。聲音不大，但是母後還是聽見了。她回過頭警告似的瞪我一眼，又緩緩轉過頭去。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應當閉眼冥想的，看來我這母後也不信神明的賜福。

“……浩浩天道，渺渺凡塵；以虔誠之心，盼百神之福。願諸神臨世，佑我大餘風調雨順，國運恒昌。”

這是祈神經的最後幾句，表明這場大典即將結束。

“請神誦經畢。”監天司的太師朗聲道。

眼看眾人要起身，我跟著開口：“稍等。”

沒料到我會開口，母後想來攔我。可眾目睽睽，她也不好直接起身捂我的嘴，隻能眼神示意旁邊的侍衛過來拉我。

可我已經說話了：“今夜這驅邪會辦的甚好，孤從未見過如此繁華的驅邪會，真是讓孤喜上眉梢。為了給如此精妙的夜晚再增福澤，孤決定，大赦天下！”

此話一出，下方一片嘩然。母後的眼神如刃，幾乎要將我刺穿。可我已經說完話，繼續躺下裝死了。

“太後娘娘，這……”曹公公不知所措，小心挪過來請示母後。

“……回宮吧。”過了許久，母後才說話。

“起駕，回宮！”隨著曹公公的尖嗓子聲起，有宮人上來護送我和母後下花車，換到轎子裡回宮。

坐在回程的轎中，我聽著簾幕外來往百姓的喧囂，隻感覺熱鬨非凡。

想來後麵是要一起焚花車了，怕是會映得這城裡一晚上亮如白晝，我微微挑開了一點簾布看向外麵。

說也奇怪，今夜月色特彆好，在這街上看，比從寢宮窗口看的要美上不少。

“皇上現在真是有主見。”快到宮門，一路沉默的母後終於開了口。聲音被風裹挾著傳來，帶了幾分冬日的寒意。

我放下手閉了眼，將這最後一眼月色斂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