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日後,春天就慢慢來了。
萬物複蘇,花也都逐漸盛開,整個皇宮埋在花團錦簇裡,彌漫著各種花香。
往常這個時候,我該要跟著皇後學釀花蜜,可今年有太傅教我畫畫,我便也沒了這些心思,隻一心學畫。
從前未發現,我竟真的很愛這件事情,這麼久毫不厭煩,反而越學越歡喜,倒也逐漸畫得像模像樣了。
太傅的課也講得越來越深奧,因是春天,配合著開始給我講春日的詩詞。
相較於冬天學的那些苦哈哈的詩句,我更喜歡現在這些,讀起來就暖洋洋的,充滿了希望。什麼“春日遊,杏花吹滿頭。”什麼“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我問太傅:“江南是什麼樣?”太傅的眼神就開始落得很遠,慢慢給我講碧綠綠的水,濕滑的青石板路,安寧寂靜的青磚黑瓦……然後繼續教我“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我說:“太傅若喜歡,那我也在這宮裡挖一條河,買一艘畫舫,讓你躺在上麵享悠悠春日。”
太傅微微搖頭:“哪裡能一樣呢。你年歲還小,不懂這些。”
於是我趴在書本上,儘可能將頭同這些詩句離得更近些,企圖靠這樣想象出那究竟是怎樣一幅光景。通常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整個夢裡都是煙雨江南。
“皇上最近有每日去上早朝嗎?”太傅問我。
他很早就開始要求我每日上早朝,就算不想聽吵架批公文,純坐在上麵發呆,也必須要去,不然就不教我畫畫了。我不敢不從,每天被小安子拖著去,一直癱坐在龍椅上到早朝結束才醒過來些神誌。
“去了,小安子一直監督著。”我厭厭道。
“春場這個時候應當已經開了,皇上也該去學些騎馬射箭,強健些體魄。”太傅說。
我托腮:“母後他們說了,我腦子出了問題,乾不了這些危險的事情。”
太傅輕輕拿書卷敲我腦袋:“不可再說這種話,你詩詞歌賦學的不比旁人慢,哪裡有什麼問題,休想找這種借口懶散下去。你已經玩了這麼久了,還沒玩夠?”
敲得不疼,但我還是裝得可憐兮兮地揉腦袋:“沒找借口,真的就是他們不給我學。”
太傅正色道:“你如今是大餘的皇上,也已十五,不是從前那個沒有分辨能力的小孩子了,你說想學,誰敢阻你你便直接重罰他。要記住,你既是天子,那滿朝文武都該聽你的,為君者殺伐果斷,不能是任人拿捏的懦弱之輩。”
我撓頭:“那我去學?”
太傅書卷拍我背,讓我坐直:“去學。十五也不小了,要學會逐漸給自己立威,連小小朝堂都治理不好,以後如何治理整個國家?”
“當然,也不能過剛,秦王嬴政就是過重殺伐,才成為了暴君。你根據我教你的和自己悟的,恩威並施,才能成為一個好皇帝。”太傅補充道。
我掰手指頭:“可我每日都要來跟你念書,什麼時間去練那些?”
太傅想了想:“大餘上朝規定是五日後休沐一日。那你也跟著這樣,一二來我這裡念書,三去學騎馬射箭,四五再回來念書。如果表現得好,大臣們休沐時你也跟著休沐一日,可好?”
我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狂點頭:“行!”
安排好時間,我就催著小安子拿著我的牌子去春場挑個順眼的老師,通知他準備好教我。
“要不要先去請示太後娘娘?”小安子問。
我擺擺手:“我鍛煉身體,她老人家應當高興才是。等她下次壽辰,我去給她表演個舞劍,給她個驚喜,現在就先瞞著她吧。”
小安子得了指示,拿著令牌走了。他辦事利索,宮裡人也都知道他是我貼身奴才,所以很快就安排妥當了。
“奴才也讓他先瞞著太後娘娘了。”小安子將令牌還給我。
“成,這珠子賞你了。”我隨手從盤裡挑了顆大珍珠丟給他。
小安子屁滾尿流去撿了,小心翼翼收在懷裡。
我看不慣他這副奴才樣,踢他一腳:“我平素短了你的月供?怎麼還是一副沒見過錢的樣子。”
小安子嘿嘿笑:“前兩年爹娘又給我添了個小弟弟,家裡開銷大,他倆又是農民沒什麼錢,我多寄點回去也補貼些家用。”
我冷哼一聲:“你在宮裡被打死的時候也沒看他們怎麼關心你,不如留點給自己享受著,那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兒子。”
小安子隻是笑,看起來並沒有被說服。
我懶得多管他,讓他伺候著睡覺去了。
上完早朝,我準時到春場準備學騎馬射箭。
“皇上,您先來挑個馬吧。”侍衛官早在那裡候著了,見我來忙過來迎接我。
我隨他來到馬廄,望著一堆高頭大馬眯著眼準備挑選。
“是這邊,皇上。那邊的馬都是成年烈馬,您新學先選個小一點的安全些。”侍衛官尷尬指了指裡麵的角落。
我探頭望過去,裡麵果然圈著幾匹小馬。
我對馬大馬小沒有什麼要求,聽他話走過去選小的。
這邊正選著,馬廄裡又進來個人。
我聽見聲響回過頭,對上了一張眼熟的討厭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