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爆器近在咫尺。言元正要蹲下身，卻猛地發現“守衛者”的狀態有些不對勁。機身正在以一種微弱的幅度不斷顫抖，原本用於收集信號的提示燈也跟著異常閃爍。

言元引爆器都來不及撿，趕緊起身躲避，但沒想到最終還是慢了一步。腹部突然感到一股強烈的灼燒感，而後便是鑽心的疼。

沒時間看“守衛者”的具體情況，言元閃身躲到就近的方柱後麵。他知道自己中槍了。

“言所長你可真了不起，還要我浪費1區的遠程資源和你周旋。”高維的聲音由通道擴散出來。

言元騰出一隻手捂住腹部，另一手放出投影。果然，研究所原有的監管權利正在被遠程程序攻擊掌握。

這種情況言元不是沒想到過，就是覺得不太可能實現。沒想到千算萬算，還真就是最不可能的可能成為了現實。

“你做的很好，‘不死鳥’會因為你這一片‘火羽’而得到生長。”

小周癱坐在地上還有些愣神，他甚至還有些搞不清楚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他隻知道今天剛到實驗室的那個陌生研究員，此刻正蹲在他身旁，拍著他的後背，給了他鼓勵和肯定。

言元環顧四周，最終將目光鎖定到了連接臨時能源塊的那條線路上，那裡就是他現在這場危機的一線生機。

耳旁的通訊請求提示音再次響起，言元這一次沒有不管他，而是反手就選擇了拒接。接著對手環輸入指令。

手環接收到言元的終極指令，開始對整個研究所的控製運行程序進行修整。

“言所長你是還打算負隅頑抗嗎？”

修整進度67％，言元知道自己還得想辦法拖延一些時間才行。

他忍著傷痛回道：“看來你對成語的鑽研程度還是不夠，我這個叫垂死掙紮更合適一點。畢竟你們想要的可是我的命。”

言元能感覺到高維正在逼近，他晃眼看了一下手環，顯示進度85％。這可不是一個讓人安心的數值。

“等等。”小周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算是什麼人？”

“你放手。”高維的聲音似有不悅。

“回答我，我要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小周顯然沒有聽進去高維的話，依舊執著發問。

言元靜心聽著這兩個人的動靜，再看一眼進度，已經到了92％。他心裡一鬆，因為這意味著之前和研究所控製係統綁定的“守衛者”控製權限又重新回到了他手裡。

言元在心裡默默感謝了一下小周。

高維看了一眼小周手裡捏著的引爆器，他閉上眼深呼吸，也不知道借此壓下了多少情緒。對著小周說道：“我將是下一個113區的‘不死鳥’，我時刻告誡著自己不能忘記自己的使命和責任，所以你和我應該是戰友，我們應該共同完成任務，一起享受榮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成為我任務的阻力。”

“火羽”裡大多是能力不足的年輕人，他們熱血又衝動，是在“不死鳥”計劃裡最好掌握的工具。這是高維還身在1區學習的時候，老師親口對他訴說的真理。

小周聞言，果然又動搖了。高維趁機拿開了他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又一次打量了引爆器之後，高維決定先解決言元這個更大的麻煩。

“說實話我挺佩服你的，言所長。你能在1區的時刻監視下動這麼多手段，還真是出人意料。但真要仔細算一算，你也不過就比第二位派往這裡的研究員早了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算什麼。”言元從容回應，他的手環早已泛起進程完成的綠光。

他摸索著拔出掛在腿部的匕首，接著對高維說道：“哪怕就是一秒，我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這場景沒由來的讓高維覺得熟悉，那種被言元戲耍的不安感又開始冒頭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小周，卻在將視線轉向“守衛者”的那一刻眼前一黑。

言元借助“守衛者”的視線，時刻關注著高維的一舉一動，好不容易才讓他抓住一個回頭的時機。

他強忍著鑽心的疼，眼疾手快地將匕首丟向了線路，線路斷開的一瞬間，整個地鐵站陷入昏黑。

來不及多管彆的，言元根據印象中規劃好的逃跑路線，一路躲閃前行。原本守在通道口的“守衛者”也被他控製著去和高維進行對抗。

這場對抗不管結果如何，言元知道“守衛者”自己肯定是要不回來了，但換回一條命，這買賣還是值得。

言元不是怕死，他隻是明白自己不能就這麼簡單地交代在這裡。

“他媽的，你們到底在乾什麼。‘守衛者’為什麼正在向我發起攻擊！”高維的怒吼被言元丟在在身後，他扶著牆麵艱難前行。

手環忽然開始釋放出一小股電流，將原本都有些意識模糊的言元給電醒了。言元翻轉手腕一看，竟是已經到了早上六點。平時自己起床的時間。

言元哭笑不得，他實在是有些累了，現在就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適時，請求通訊的提示音再次響起。言元思索幾秒後，選擇了同意。

言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想的，他突然想將一切都向莞北坦白，好像這樣之後就能毫無顧慮地去見莞北，再和他說一聲“對不起。”。

但言元半途卻害怕了，他不敢知道莞北的反應，所以在剛交代完冰山一角之後，他選擇了結束通訊，斬斷聯係。

“言所！言所！”

言元被吵醒了，一睜眼就收獲了起碼十雙眼睛的注視，說沒被嚇到那肯定是假的。

早晨他強撐著身體回到辦公室，甚至在醫療智能給他治療的中途昏睡了過去，他現在是完全處於剛剛開機的狀態。

“散了吧，散了吧，要是閒得話就去給小林幫忙去。”圍觀的眾人應聲散開。“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叫不醒你了。那嘴白的跟個鬼一樣。”老趙一屁股坐在言元的床上。

“還行吧，還有口氣。你們怎麼都在這？”研究所分明進入了應急封閉狀態。

言元掃視著周圍的環境。發現人還來得挺齊，基本上都聚到他這小小辦公室裡的休息間了。

“你還真是睡過去了，封閉狀態幾天早上解的，大家今天早上起來都沒看見你，所以才過來的。”老趙伸手抓了抓頭發，在一旁解釋。

這也難怪，要是往常這個時間點，言元早就已經在研究室裡召開過早會了。

現在清楚了小周的身份，言元心裡的危機感小了不少。一個研究所的‘火羽’不會有很多，三名就是極限。連同之前被解決的兩名，言元身邊的‘火羽’已經算是徹底清乾淨了。

忽然，言元笑意凝固在了臉上。他想起來一個人——莞北。

由於自己昨晚的操作，莞北多半還被關在自己的房間裡。

他拿起手環，第一時間給莞北那房間解了鎖。

“看你這也沒什麼事兒了，我可就先走了哈，小林那邊還等著幫忙呢。”老趙起身跟言元打著招呼。

“小林什麼事？”言元心中略有猜想的發問。

“還能是啥，昨天晚上小兩口吵架了唄。結果今天一大早，小林到處敲門，說小周躲起來了，人不見了。現在大家夥要麼安慰她，要麼找小周。要我說，這都什麼事兒呀，兩人淨會添些亂。”老趙背著手走了，也沒有想多和言元交流的意思。

言元沉默不語，畢竟他這個當事人給不了小林一個合理的交代。

之前他返回研究所的時候就已經放下了，地下通道和研究所的隔斷門。不出意外的話，等到下一次他的手環提示程序進攻的時候，他大概率就會將高維和小周一塊送上路。

言元深知，自己絕不是個善人，他的手裡已經沾了太多的血。有異變生物的，也有同類的。

他給自己注射了一針激素，疲憊的狀態得到暫時的緩解。激素甚至影響了他的感覺，腹部的疼痛被大幅度削減。

以至於他拉開門的時候，又和平常無異。就好像他依舊是113研究所裡那個，表麵溫和親人實際卻拒人千裡之外的所長。

隻有他自己知道，到底哪裡不同了。

“我放你出來的第一時間你就到這了？”言元倚靠著研究室的門框，微微偏頭看向角落裡的那個人。

莞北聞聲回頭，正想要將滿肚子的怒火發泄出來，卻看見言元那和往常相比，明顯虛弱的模樣。他不禁皺了下眉頭，想要說的話都被吞了回去。

“又在研究。”言元像個沒事人一樣走過來，路上還順手紮好了自己的頭發。

“你之前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莞北漠視言元親和的態度，環抱起雙手。

言元略微停頓，而後笑著回他，“字麵意思，我是‘不死鳥’，算是執行‘生牢’這一生存計劃的重要一環。”

“曾經‘生牢’被大多數人所排斥，但那群所謂的核心人類接受了這個提議。他們在暗地裡為不同的人劃分了等級，名義上，每個異變研究所在進行關於異變原因的生物研究，但實際上每個異變研究所的所長都會在暗地裡進行人類樣本的專項研究。”

“簡單來說，就是我的研究其實在‘造福人類’這個方麵比你們快。”

言元表麵說的輕鬆，但內心早已緊張到了極點，同時手也跟著不自覺地在兜裡捏緊。

“我之前也有些推測，你現在說出來了，我也不覺得特彆震驚。我隻想知道關於我爸的事情。”莞北心中也不平靜，他也在懼怕著言元給出的答案。

他害怕，以後再沒有理由和言元身處同一戰壕。

“對不起，我很抱歉。”

莞北等了半晌，先是等來了一句道歉。瞬間，他臉色沉了一半。

“我曾經是有機會的，是能救下莞教授的，但是我的消息慢了一步，以至於到最後才有了悲劇的發生。”

言元已經打定主意，既然要坦白，那就毫無保留的坦白。

跟隨著言元的話語，莞北的記憶似有回溯。他還記得那場從天而降的人禍之過後，他被通知整理莞教授的遺物，但卻在沒有被損壞的電腦裡發現一封通知莞教授逃離的無源頭郵件。

莞北再難忍住，這一次，他上前擁住了言元。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沒必要再跟我說對不起。”

言元被抱住，心中卻沒有絲毫抵觸，他反而覺得這個擁抱比剛剛的門框更加能抵消他的疲憊。

不自覺地，他伸手回環住莞北。

兩人抱在一起，也沒有了時間流逝的概念。

直到莞北身後傳出“叮當”的提示音，言元才睜開眼覺出自己的失態。下一秒，他剛稍稍用力，想要推開莞北。但沒想到莞北卻自己先彈開了。

“我，我看一眼計算數據。”莞北像是被自己的話燙了嘴。

莞北慌裡慌張地收拾著桌麵。言元微微偏頭，還能看見他耳尖泛起的紅。

那些想要交代的事情，被全數說出。言元現在說不出是輕鬆更多還是悲傷更多。畢竟他在看到高維的第一刻，就似乎窺見了自己的死亡。

“我發現了一段特殊的序列，這可能是後續疫苗研發的關鍵。”莞北衝言元晃了晃手裡的試劑。

言元接過試劑，不得不說莞北這一步倒是超乎了他的預想。“那你可要再多努努力，或許這樣就能避免更多的人毫無意義的離開這個世界。”

“好。”莞北似乎是想到什麼，難得咧嘴發笑。“等一切平息，我就帶著你去看看那些遺留下來的風景。”

莞北的狀態太過美好，美好到言元無法將拒絕說出口。

“言所！”

激動的女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氣氛。

小林跑地上氣不接下氣。言元回頭的時候就看見她正把著門框喘氣。

“言所，我終於找到你了。你能用權限看看周桓在哪嗎？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他。臨近的96區又剛遭遇襲擊，研究所外部封閉都還沒撤銷，他又不可能出去，我擔心他……”小林說著說著就要哭了。

不妙的預感逐漸襲來，言元感到一陣心慌。因為這和他的預想有些出入，現在這個時候，高維應該和小周一起出來了才對。

他輕輕拍了拍小林，以示安撫。

“我幫你看看。”

程序運轉，手環投影出搜索進程。但直到搜索進度到達了100%，也依舊沒有任何關於小周的存在信息。

有不少研究員之前都跟著小林一路來的，一群人烏泱泱地把實驗室的門口都給堵上了。

“沒……沒有。怎麼會沒有。”

小林就在一旁看著搜索的全過程，所以言元一個字都不說，她也知道結果是什麼。

以所長權限進行研究員搜索，沒有得到結果的唯一可能就是該研究員已經沒有了生命特征。

還沒等眾人從震驚的情緒當中反應過來，忽然“轟！”的一聲傳來，整個研究所都能感受到強烈的震感。

言元怎麼也沒想到，這群瘋子居然敢先炸了通道之後，再進行程序進攻。

不知道具體情況的一眾研究員，開始陷入慌亂。

“什麼情況！異變生物襲擊嗎？”

“警報呢，怎麼沒有預警提示！”

言元將心不在焉的小周一把拉起塞給莞北。“帶著大家往上走，救援應該快到了。我要去處理一些事情，記得保護好自己。”

說完言元便轉身離去，根本沒留給莞北伸手拉住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