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安蹲在地上,後頸一片繁複的蟲紋隱隱充血,黑沉眼眸幽深一瞬,腦海裡繞過許多陰暗想法。
捏著陶瓷碎片的手指微微用力,麵不改色將鋒利瓷片包裹進掌心裡,控製不住舔了舔牙尖,然後對準刃口將皮肉按上去。
“嘶……”戰場上連貫穿傷都一聲不吭的上將大人此時因為一點小小的劃傷倒吸了一口冷氣,手上已然見了血,刺目的猩紅往地板上發出滴答的輕微聲響。
路德維安的卑劣心思幾乎藏不住,心底躁動的欲望不停叫囂著看看我、可憐我……像從前一樣……
但沈綿隻是抬了抬眼,平靜提醒他道,“上將大人,您受傷了。”
路德維希控製不住深吸一口氣,他鼻腔都有些發酸了,“你願意幫我包紮一下嗎?”
沈綿點頭,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飯站起身,詢問道,“藥箱在哪裡呢?”
路德維希緊緊攥著手心,想讓這道不怎麼深也不怎麼猙獰的傷口看起來更嚴重些,好討一討沈綿的可憐,能讓他多和自己說兩句話。
“我去找。”他徹底啞了嗓子。
小雄子並不開心,也並不為了他的傷口緊張,隻是因為他的請求…或者說是命令,才答應下這樁上藥的差事。
路德維希拿來紗布和碘伏,他把手掌伸到沈綿麵前,一道卷了肉的傷口赫然出現,又似乎怕嚇到小雄子,猶豫著蜷起手掌往回縮了縮。
沈綿看了一眼,“先去洗一下吧。”
路德維希瞳孔微縮,就連額發都萎靡下來,洗一下……沈綿以前會很小心地拿棉簽一點點給他清理乾淨,捧著他的手不碰到傷口,然後再塗上碘伏包好紗布。
更會要他不許沾水,而不是現在這樣,要他先洗一下。
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但路德維安無法控訴,銀色碎發遮擋住半邊瞳孔,拖著僵硬的關節往浴室裡走,水流將血色衝淡,蟄得傷口十分刺痛。他隻是始終站著,連一向暗紅鮮豔的蟲紋都黯淡幾分。
沈綿又有點困了,他還念著沒吃完的菜,等著一會兒掃光盤子,好上床睡覺,果然宇宙飛船飛船也不消除長途飛行的疲倦,跟坐飛機沒什麼差彆嘛。
他擰開碘伏的蓋子,又剪好紗布,等路德維安洗完手回來。
泡過水的傷口有些泛白,好像是仔細清理過了,裡麵全進了水,一層皮都浮囊起來,看起來猙獰又可憐。
沈綿臉色未變,拿棉簽蘸了碘伏按壓著塗抹均勻,等藥水浸著傷口完全滲進去,他才拿起紗布卷著路德維安的掌心環繞,薄薄裹了兩圈,慣性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路德維安屏住呼吸,僵硬得一動不敢動,被那雙手輕輕拂過的皮肉在發燙,是沈綿是觸碰他,也許是為了包紮方便,小雄子捏住了他一點指尖,青年白皙指腹微微凹下去,泛起一圈白。
“好了,上將先生。”沈綿收回手,將手邊的東西也整理好放回藥箱,他見了血聞了藥味又沒什麼胃口了,現在懨懨準備回房間睡覺。
“晚安,上將先生。”
“飯……”
“不吃了,謝謝。”
路德維安大抵是知道自己闖了禍,猩紅血跡從紗布中滲出來,覺出痛意才恍然鬆手,他垂眸扯了扯嘴角,自嘲地輕笑一聲。
沈綿進了房間才發現這裡是有蟲常住的,床頭掛著大衣,被子上明顯殘留著另一個蟲的味道……他皺了皺眉,自覺沒什麼能挑剔環境的資格,索性合衣躺下,蜷在自己的小毯子裡閉起眼。
路德維安站在自己的臥室前,用他十分敏銳良好的聽力仔細聽著房間內呼吸的起伏,不知站了多久,裡麵才慢慢平穩,小雄子睡著了。
他不經過允許是不太敢靠近的,又聽了一會兒,確認沈綿睡熟了之後,轉身去了書房,從抽屜裡拿出一份婚姻登記表。
就在這時,光腦有視訊進來。
路德維安點開接通,並沒有抬頭,“什麼事?”
“長官,沈綿閣下的東西搬運到花園裡了,有幾箱特殊的,好像是植物?”這位蟲族士兵的語氣頗有幾分驚奇。
路德維安放下剛拿起的鋼筆,快步走進院子裡,他掛斷通訊,銀發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放下我來。”
“好的長官。”
路德維安將箱子一個個搬進客廳裡,又將沈綿的植物盆栽拿到早已準備好的花架上放著,他果然找到那個氣壓噴水壺,沈綿是很戀舊的蟲,他基本上不會扔什麼東西。
路德維安不知道想到什麼,唇角抿得更直了些,但也說不定……還是有他不想要的東西的。
沈綿帶來的東西有數量繁雜,其中很多不起眼的雜物,甚至連隻剩半個的毛線團都仔細裝好了,聽他的副官說,沈綿光是整理就花了整整兩天時間。
上將大人頗有些手足無措,他冷厲的眉眼被一樣樣熟悉的舊物軟化下來。
略淺的黑眸如月色般溫柔,他忍不住放下手裡的東西推開臥室的門,即使知道這樣的行為十分無恥,但根本沒有蟲能夠忍得住的,路德維安站到沈綿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