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該稱皇上,一口一個‘他’乃是大不敬,皇上要賜死誰,隻需一道口諭,並不會親自前來,小主,得罪了。”
“我們這便學,還請公公手下留情,奴婢願代小主受罰。”采桑立刻攔在弘綾麵前。
老太監麵無表情,依舊低垂著頭,“奴代主受過,是常理,但有些事兒是奴才替不了主子的!讓開!”
采桑道:“小主身子不適,還請公公看在皇上看重小主的份兒上,免了責罰。”
“皇上看重,才要更慎重,這位秀答應桀驁不馴,語出犯上,既受皇上看重,更該謹言慎行,怎能恃寵而嬌到將皇上都不放在眼中!”
青禾對弘綾道:“小主,小主聽奴婢一句勸,咱們好好學,一切等見到皇上再說。”
弘綾冷笑,“要麼她們將我折磨死,要麼讓他來!”
十二月的寒是伴隨著刺骨的,她赤腳站在院中,不小半刻鐘腳便失了知覺,小腹亦墜痛不止,青禾采桑求著那個下令的老太監,但他不為所動,弘綾亦不屈服。
她再一次倒在了寒風中,醒來的時候,采桑和青禾正在給她搓腳。
下半個身子整個都是麻木的,尤其是腳,一點知覺都沒有。
住在萬春園的太醫說,她腿腳受了寒,日後要好好養著,否則要吃大苦頭。
腳上生了凍瘡,日日癢痛,因趕上月事來時,小腹亦因受寒,疼痛難忍。
她受刑的日子從十二月到了二月。
許是因為她太倔強,期間又發了高熱,病的開始說胡話,管嬤嬤這才收了手,改為罰她身邊的宮女。
采桑與青禾手被打的紅腫,她於心不忍,乾脆妥協,讓做什麼便做什麼,隻當自己是行屍走肉。
二月初九,李玉前來宣旨,她沒有搭理,管嬤嬤麵色極冷,冷聲冷氣道:“皇上禦前太監傳旨,小主應擺香案,行大禮,恭敬接旨!”
李玉趕忙道:“倒也不必,皇上聽聞小主不舒坦,特免了小主的禮,奴才這便讀旨意。”
弘綾起身,緩緩走至李玉麵前,並不言語,隻結結實實行了大禮,跪下接旨。
李玉一怔,趕忙念聖旨。
鴛鴦佩、金鑲珍珠八寶釵、銀點翠嵌藍寶石簪、翠嵌珠寶蜂紋耳環、金鑲紅寶石耳墜、粉晶珠花、藍寶石指甲套,還有羊脂玉手鐲一對兒,以及綾羅綢緞數匹,皆是上好的料子。
弘綾恭順謝恩,倒將李玉整不會了,顫悠悠地讓她起身,將手中的聖旨遞給弘綾,弘綾垂眼溫順接過,“公公慢走。”
“不敢不敢。”
三月,院中的杏花兒開了。
她在屋中抄著女戒女則,管嬤嬤從儀容、言行到神情、問答、宮規每樣嚴苛要求,弘綾照做不誤,感覺有什麼東西悄悄從身體裡流逝,身上開始彌漫著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她知道那是什麼味道。
日子到了三月初五的那日,院中的小太監來報,說皇上駕到。
管嬤嬤一直盯著弘綾行事,弘綾聽到消息,便緩緩起身,帶著一眾宮人來到庭院,迎接聖駕。
他大踏步走來,弘綾聽到聲音,款款下拜,體態優美,行大禮,“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看到她烏發上帶著他賞賜的首飾,眼中添了一淺淡的笑,“起來吧。”
“多謝皇上。”弘綾起身,垂手站在一邊兒。
皇帝見她靜默不言,不知她在想什麼,管嬤嬤輕咳一聲,弘綾輕聲道:“皇上請進屋坐。”
他抬步而去,弘綾跟著身後,一同進了屋。
弘綾輕聲道:“去泡茶。”
青禾道:“是。”
他見弘綾進屋後便站在一邊兒,道:“你也坐。”
“謝皇上。”
弘綾緩步行至塌邊,從容坐下,手上露出戴著他賞賜的玉鐲。
他目光觸到,先是一笑,見她盯著地麵卻不說話,心說,倒是恭順許多,隻是還在與他鬥氣。
“聽說你冬日裡病著,好些了嗎?”
弘綾淡淡一笑,“回皇上的話,好多了。”
青禾奉上茶水,兩人靜坐了片刻,屋中安靜地仿佛落針可聞。
他覺得此刻與他踏入那些不甚相熟的妃嬪宮中一般,帶著拘謹,“朕賜你的東西你喜歡嗎?”
弘綾微微側身朝向他,並不直視君目,“回皇上的話,喜歡。”
他凝視她的眉眼,發現她表情再端莊不過,嘴角掛著淺淡的笑,異常順服。
屋中陷入了沉靜,管嬤嬤輕咳了一聲,弘綾淺笑,道:“皇上請喝茶。”
皇帝看了眼管嬤嬤,管嬤嬤立即道:“皇上,秀答應在禮儀上尚有欠缺,但已明顯長進,等奴婢再教導一陣子,必定令皇上滿意。”
他輕瞅了眼臉上一直掛著淺笑的女子,覺得她驟然失了生命,像是一個木偶一般。
“不必了,秀答應……她禮儀周到,甚合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