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許打我哥!
高大的影子朝我走來。
我的哥哥搶在影子襲來前撲到我身上。
我的爸爸不像爸爸,媽媽不像媽媽。我一直認為,我從來就沒有過爸爸媽媽。我隻有哥哥。小蘭是一個更小的我,她站在我身後,我站在我哥身後。有時學校讓寫《我的爸爸》,我就寫我哥,隻不過讓他以“爸爸”的身份出現在我的稿紙上。讓寫《我的媽媽》,我還是寫我哥。
哥哥十三歲那年,領到了爸爸工廠發的五百塊撫恤金。他捏著那五百塊錢在餐桌旁坐了很久很久。我走過去,抓住他的衣角。我不想看他這樣。他的羔羊臉又濕了。
哥哥細瘦的身影開始在舊廠街菜市場出沒。
他選了張叔的魚檔。或者說隻有張叔的魚檔要他。那時哥哥常跟我和小蘭說,張叔真好,看在爸爸的份上照顧我們,我們要懂得感恩。
看在爸爸的份上。
有次我去找他,看見他站在魚檔裡看張叔殺魚。
看到嗎?這麼一劃,一切,往肚子裡一剖,再一劃,不就好了。
明白,明白。我哥急切地點頭。他向前探著身子,脊背跟著一下一下彎曲。
內臟一定要清乾淨,不然客人要抱怨的。都教過你的。
好,好,我一定注意。背越彎越低。
案板上的魚頭瞪著眼睛,孤零零地在血水裡鼓動著鰓。它的身體無措地躺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