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一陣劇烈的痛感從後腦勺傳來,阻止了昭歌繼續說話。她咬著牙,愣是沒讓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音。
黎見月沒有發現,她的右手隻是無力地垂著,左手正緊緊攥著黎見月的衣擺,麵色難看。
“昭歌?昭歌?”
失去意識前,昭歌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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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部輕微腦震蕩,右手骨裂。其他的話基本是一些皮外傷,沒什麼大礙。”
醫生的話反複在黎見月腦海中響起,她靜靜守在昭歌的床邊,連背影都透著滿滿的無助和絕望。
醫院曾帶給她最痛苦的回憶,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牆壁、走廊,白大褂。
還有,最後蒙上的那塊布。
像是一種宣判,不容置喙的宣判。
父親曾因她而離開,母親也是。無論自己或旁人如何寬慰,她這輩子都會被自責禁錮住。
而今,昭歌躺在病床上。了無生氣的模樣,幾乎要壓垮黎見月。她就那樣坐著,佝僂著脊背,淚水的開關早已壞掉,怎麼也止不住。
她哭得那麼用力,以至於全身都在顫抖。
她哭得又是那麼克製,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怕驚擾了沉睡的人。
黎見月哭了好久好久,久到月色悄然偏移,她也禁不住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可昭歌卻睡得沒有那麼安穩,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感都在叫醒她。她忍不住動了一下手指,感到有股重物壓在手背上。她用力地抽動,重壓卻忽然消失了。
“昭歌?”
極輕的一聲,是黎見月的聲音。昭歌忽然明白剛剛那股重壓的來源,她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昭歌?”
黎見月皺著眉起身,微微湊近,昭歌的睡顏一如既往。她歎了口氣,幫她掖好被子。坐回去的時候仍眉目不展,想著,淚又要落下來。
左右,是再睡不著了。她悄悄挪了下椅子,坐得離昭歌更近一些。
半晌,她歎息著吐出一句,“昭歌,對不起。”
一旦開了頭,方才奮力壓下去的愧疚和擔憂,便開閘似的湧了出來。今晚,她已經哭得太多了,不想明天起來腫著一雙眼睛。
黎見月抽噎著吸了吸鼻子,把淚又收了回去。
可,有些情緒還是需要一個宣泄口。
“昭歌,我好像從來不會給彆人帶來好運。為什麼受傷的不是我呢?”
剛剛昭歌在她懷裡暈倒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一個人的重量根本不是她能夠承受的。受傷的、渾身帶血的昭歌,她手足無措。
當初父親,也是這樣一動不動地倒在血泊裡。
現在回想起來,黎見月的雙手還在不停地顫抖。那種心慌的感覺,幾乎要把她壓垮。後來,怎麼上的救護車,又是怎麼來的醫院,她已經失去了那段記憶。
她隻記得自己哭著抱住醫生,被人推開後在搶救室門口,無助地隻能盯著那盞亮著的燈,等待一個未知的結果。
緩了好一會兒,黎見月強迫自己從悲傷情緒中走出來。她緊緊攥著被子邊緣:“昭歌,你要快點好起來。”
“昭歌。昭歌。”
最後,她隻是語無倫次地喊著昭歌的名字,希望借此緩解內心的不安。
“彆哭了。”
黎見月忽地抬頭,就這麼直直地撞進昭歌眼裡的月色。誰說月色清冷,她的眼中分明綴滿柔情。
“抱歉,讓你擔心了。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錯的是那些人。”
可無論昭歌怎樣安慰,看到她這麼虛弱地躺在病床上,黎見月便沒法說服自己,她隻是不停地搖頭:“不是的,不是。”
昭歌伸出手準備撐著起來,沒防備右手早已被包了個嚴實,禁不住“哎呦”一聲。
“怎麼了?你彆動,我來。我幫你。”
費了好大勁,昭歌才坐直了身體,她盯著右手,疼痛後知後覺地湧上來。
黎見月開口解釋:“醫生說是骨裂了,儘量不要用到右手。”
剛才打得太凶,連身體哪兒傷到了都沒感覺。昭歌動了動,仿佛那些小傷不值一提。
“手沒斷就好,明天就能出院了。”
昭歌仰了仰頭,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她看著黎見月像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身體坐著筆直地低垂著頭。
“彆自責了。從頭到尾,你都是受害者。被堵的是你,被騷擾的是你,被打的是你。”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今天換做是我被堵,難道你不幫我嗎?”
“我幫!”
她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倒像真的要替她打架。昭歌毫不懷疑,再有下次,黎見月絕對會衝在自己前麵。
從醒來到現在,灑在病房裡的,就隻有皎潔的月色。反倒是這樣的環境下,黎見月的麵容變得更加清晰。
她眼下的淚痣,一躍至月亮上,正在月桂樹下翩翩起舞。
昭歌盯著那身影逐漸深陷,話,脫口而出。
“黎見月,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