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雙旦總是接連,好像聖誕過去,這一年也到了頭。元旦過後,黎見月和昭歌的分彆,也邁入了第八年。
八年,將近三千個日夜。
足以改變一個人。
換好衣服,黎見月從衛生間出來,身上這件,是她不曾嘗試過的禦姐風外套。她低著頭打量衣服,絲毫未覺不遠處有道目光凝在她身上。
昭歌想過她和黎見月會再見,卻沒想過會這麼快,她回國還不到一個月。
她靜靜地站著,看著黎見月踩著高跟鞋走出來。盤起的長發露出線條優美的側頸,整個人被包裹在職業套裝下,露出的小腿纖細白皙。
她已經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青澀和稚嫩隨著年少時的馬尾一同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禁欲。
下一秒,視線中闖入一位明媚妖嬈的女性。她似一直等在外麵,看到黎見月出來才迎了上去,自然接過黎見月手裡的另一件外套。而後上下細細打量她,上前替她理了理外套領口,甚至抬手輕滑黎見月的下巴。
親昵之色儘顯,她不知說了什麼,引得黎見月寵溺一笑,笑容中帶著明顯的縱容。
兩人並肩而立下,是旁人得以豔羨的般配。
昭歌心口瞬間收緊。
而事實卻是,黎見月不小心在會議前被人潑了一身咖啡,不得已才借了老板謝影的外套。偏偏謝影走的是性感禦姐風,雖然和自己有些不搭,但總好過失儀。
謝影總愛調戲黎見月,她替她把領子挪正,抬手在黎見月下巴上輕掃,笑道:“行,送你了。”
早已習慣了謝影的調戲,黎見月沒有拒絕,隻好無奈一笑:“我洗好再還給你。”
她剛要轉身,卻聽謝影問道:“那邊有位很正的美女盯著你看了好久。你認識嗎?”
起先,她注意到這道目光,以為是對著自己,可那人久久不動,她便好奇地望了一眼,卻發現她看的不是自己。
黎見月也好奇地回頭,卻在那一瞬立刻僵住。
她下意識背過手收緊無名指,大拇指來回摩挲手上的戒指。心跳也一路飆升,快要跳出心口。她甚至不敢眨眼,怕自己看見的隻是幻覺。
分開這幾年,她過得隻剩一具軀殼。行屍走肉,不過如此。
此刻再見到昭歌,那種世界忽然變成彩色的感覺,讓黎見月幾欲落淚。
她想,這一刻,她才確信。
她是活著的。
她想,能再看她一眼。
真好。
在她衝破喉嚨的束縛,剛要張口之際,昭歌卻突然轉身,隻留給她一個一如當年的背影。
昭...
這個字最後也沒能來得及說出口。
人已經走了好半天了,黎見月仍一動不動。謝影隱約猜到幾分,按下不說,輕拍她的肩膀:“走了,開會。”
黎見月如夢初醒,她剛才,又是在做夢嗎?她突然握住謝影的手,想要問她,剛剛那個人是不是昭歌。
可下一秒,她頹然地鬆手,心想,就算真的是昭歌,她也沒有再靠近的資格了。
此後的會議上,黎見月頭一次這樣不專業,頻頻走神。她回想起昭歌的眼神,平靜、冷漠,像在看一個無關的人。
歲月沒有消磨掉她的銳意,隻是從前的那份張揚,變得內斂許多。而歲月卻也改變了她。
她好似變得疏離難以接近。
她的走神謝影都看在眼裡,自然也看出剛剛那人和她關係匪淺,但她什麼都沒問,隻玩笑道:“怎麼,叫你過來充當一下秘書,就這麼不情願?”
回過神來,黎見月臉色慘白,她收起旖旎心思:“抱歉,我不會了。”
謝影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些年,黎見月已經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儘管此後她很好地掩藏了情緒。但那種,明顯沉下去的狀態,一點兒都沒瞞過謝影。
“行了,工作結束,小秘書早點回家去吧。警告,不允許私自回公司加班。”
老板發了話,黎見月也明白她是擔心自己,點了點頭答應:“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黎見月投身於工作,瘋狂加班,不止是為了錢,更是不願意回到那個隻有她一人的小家,儘管這個家也有她的寄托。但家裡孤寂冷清,在家和在公司沒有任何區彆。
難得這麼早到了家,黎見月推開門,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拿出接著電腦,而是徑自走到陽台。那兒放了一張躺椅,她合衣躺下,盯著不見一絲星光的漆黑夜空。
她的眼前,滿是今天看見的,昭歌的模樣。
她一點點回憶細節,回憶她的長發,她的眉眼,她的唇,還有她的背影。
她的頭發長長了許多,卻還是維持著最簡單的直發。她看上去瘦了許多,張揚的氣質好似也被她丟在了21歲那年。
黑暗中徐徐展開一副空白的畫卷,黎見月執筆站在畫卷前,正如“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那樣,她朝思暮念了兩千多個日夜的人,不需要多加思索,便躍然紙上。
無論夢裡相見幾次,都不及今天這一眼。
下意識的,黎見月又撫上無名指的那枚戒指,轉動片刻她突然起身,走到房間裡翻出一個大盒子,她重新拿出那條鏈子,八年過去,素鏈早已光彩不再。
黎見月把戒指穿過細鏈戴在了脖子上,還是那個長度,戒指完美地落在心口的位置。黎見月側臥在床上,蜷縮身體,伸手虛虛攏住戒指。
黑暗中她不禁喃喃自歎:“昭昭,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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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見月沒有想到,她和昭歌,竟還有再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