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很大,大到她們隻要不聯係,就再也不會遇見。
申城也很小,小到剛回國就能遇見前任。
還有,此刻在同一家餐廳遇到。
準確說,是昭歌單方麵看到黎見月。她來得早,坐的這一處位置,正好被一顆綠植擋住,相當隱蔽。合作夥伴有工作提前走了,昭歌微仰頭靠在椅背上,目光遙遙落在黎見月那一桌。
她正對著自己,對麵是謝影。
全程,黎見月嘴角的淡淡笑意沒消下去過。而謝影,也全然沒有一個老板該有的姿態,不時替黎見月夾菜倒酒,親密姿態可見一斑。
隻幾眼,昭歌收回目光,喝掉剩下半杯酒,頭也不回地離開餐廳。
她剛走出大門,一個電話打到祁希那兒,“出來喝酒”。
半小時後,祁希帶著葉楨楨趕到酒吧。昭歌麵前已經多了好幾個空杯子。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不對勁來。
祁希替她推開麵前剩下的半杯酒:“乾嘛呢,跑這兒買醉。”
昭歌沉默不應,把酒杯奪回來摁住,側頭:“喝點兒?”
說完,也不顧祁希的反應,仰頭又喝掉那半杯。她招了招手,叫來酒保,翻開酒單,從上往下一滑溜:“每樣一杯。”
葉楨楨嚇得立刻要阻止,祁希卻按住了她,悄聲:“沒事,讓她喝吧,我們看著點兒。”
沒敢多問昭歌,但對著祁希可以無所顧忌,葉楨楨湊過去小聲問她:“是不是跟月月有關?”
祁希肯定地點頭:“嗯。”
於是兩人全程小聲討論,目光不離昭歌,直到她把自己喝到醉意朦朧,開始神誌不清。
確認她已經發泄足夠,祁希跳下凳子,上前攬住昭歌:“喝夠了吧?夠了就回家。”
兩人是十幾年好友,昭歌醉後什麼樣子,祁希心裡門兒清。從前昭歌就是喝完最沉默最配合的那一個,這幾年人變得沉穩了,酒後的狀態自然也是。因而,祁希才放任她喝下這麼多。
但是今天,昭歌變了。
她忽然反身扣住祁希手臂,直視她的眼睛,咄咄逼人:“哪個家?我家在哪?”
祁希當即愣在原地,她一時竟不敢再看昭歌的眼睛,微微撇開視線:“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你告訴我,回哪兒?”昭歌執著地非要一個答案,站在原地不肯走。
見狀,葉楨楨也上前哄了幾句,奈何,昭歌油鹽不進。
眾所周知,和一個喝醉的人,不能以尋常思維來交談。
僵持間,狠了狠心,葉楨楨咬牙道:“我們先出去,我讓見月來接你回家,行不行?”
方才還一身反骨的人,竟突然安靜了下來,她那雙酒醉的眼睛裡忽然被平靜填滿,昭歌變得異常好說話:“好。”
葉楨楨和祁希對視一眼,一個上前扶住昭歌把人往外帶,一個當真拿起手機給黎見月打電話。
黎見月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巧和謝影走出餐廳。
“月,昭大哥喝醉了不肯回家,你...”
“你們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
葉楨楨長出一口氣,立刻發了定位過去,那頭,祁希已經帶著昭歌坐到副駕。她們的車就停在路邊,也沒折騰多久,昭歌全程都很安靜。
她靠坐在椅背上,腦袋低垂,安靜等待的模樣,讓站在車外的兩人,都瞧出幾分脆弱來。
黎見月來得很快,她們的車剛駛入酒吧街,她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兩位好友。
“影姐,讓我下車。”
常年沉穩的人何時有過這樣焦急的時刻,謝影心下驚訝,不得不提前停車,沒等她開口,副駕已經空了。
黎見月快步跑向葉楨楨,眉間緊皺:“她呢?”
兩人齊齊伸手指向前方,黎見月跟著轉身,目光瞬間凝住,她顧不上許多,快步走過去。
副駕大門敞開,黎見月靠近,小心翼翼地蹲下,克製著,隻抬手輕搭在昭歌的膝蓋上。
輕而易舉的,黎見月也看到她身上的這股脆弱,終究還是抵擋不住心疼,喉間溢出一聲輕歎;“昭昭。”
酒醉後人的反應也變得有些遲鈍,昭歌卻突地抬頭,那模樣像極了自知犯錯的孩童,麵上隻剩乖巧。她像是在辨認,眼前人,到底是夢中人,還是真實存在的。
半晌,她像是確認了,這些年的委屈好似在這一刻徹底擊潰了她。昭歌盯著她,隻沉聲問:“你怎麼才來?”
那語氣裡夾雜的委屈,黎見月聽得一清二楚。本就沉重的心口,又落下一塊大石,直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但她顧不得自己,隻循著本能上前靠近昭歌,低聲輕哄:“對不起昭昭,我來晚了。”
眼底,分明也有忽然上湧的水汽。
站在不遠處的祁希和葉楨楨都同時挪開了目光,清醒的局外人尚且覺得難受,何況深陷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