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歌大抵是真的醉得狠了,見到黎見月之後便平靜下來。她這副模樣,不應該在留在外麵。黎見月試探著起身,靠近,替她把安全帶係上。她不會開車,不得不回頭去找好友幫忙。
隻是她剛要轉身,安靜的人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準走。”
黎見月心神震蕩,這樣的昭歌,這樣脆弱不堪的昭歌,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的昭歌,應該永遠都是自信張揚的模樣才對啊。
輕咬牙關,黎見月忍下心痛,語氣柔了又柔:“我不走,我找人開車,送你回家,好嗎?”
昭歌似在確認她話裡的真實性,握著的手力道絲毫不鬆。隻一眼,黎見月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不會騙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昭昭。”
如此,昭歌才點頭應了。
隻是那雙手,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鬆開。
黎見月不忍再勸她,隻好就著這個姿勢轉身:“楨楨,你來開車吧。”
葉楨楨上了駕駛位,黎見月不得不走,她試著抽了抽自己的手:“昭昭,我們該走了,你坐好。”
昭歌變成了固執不聽講的小孩,怎麼勸都不肯鬆手。祁希走到旁邊,出主意:“你們一起坐後排吧。”
如此,黎見月才帶著昭歌一起坐到了後排。怕她喝多了暈車,黎見月跟昭歌挨坐在一起,膝蓋相貼,昭歌半靠在她身上。
像極了親密無間的情侶。我喝醉後隻願意跟你回家。
開車間隙,葉楨楨好奇地往後視鏡看了一眼。那一刻,她真以為這八年的空白是一場夢。她的這對好友,隻是出了一趟差,而今還是恩愛的一對。
不到半秒,她的幻想就全被後知後覺湧上的苦澀給壓了下去。
車內,前排輕歎,後排是假象的甜蜜。
開到小區,全程都不需要另外兩人幫忙,黎見月帶著昭歌回到家,安頓好,沾床就睡了過去。黎見月替昭歌掖好被子,她該起身走了,好友還等在客廳。
可是她坐在床邊,周身被熟悉的氣味包裹。那些氣味像強力膠,把她定在床邊動彈不得。黎見月一瞬不瞬地盯著昭歌的臉,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悄悄離開。
剛進來的時候沒有在意,從臥室出來,黎見月才發覺,昭歌的家,實在有些空蕩。像是簡單刷了一層漆,擺了兩樣該有的家具就搬進來了。
“月,過來坐。”
客廳裡燈光昏暗,這兒是昭歌的家。黎見月今晚情緒起伏太大,她所有的防線早已碎落一地。那麼,也不在乎再多問一句。
“她這些年,過得好嗎?”黎見月看向祁希,她是真的想要得到解答。
如果在今晚之前,祁希少不得要反諷幾句,但此刻,她也隻淡聲道:“你自己心裡沒有答案嗎?”
黎見月當然知道,她比誰都清楚,她多此一問,隻不過期望祁希能夠反駁她。
她的期望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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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見月如今是閒人一個,平日隻有工作的人一旦閒下來甚至無處可去。她出了小區大門開始無意識往街上走,二十分鐘後,她看到熟悉的小區大門,驚覺,昭歌的家竟離她如此之近。
或許是思念驅使,黎見月找了小區門口的一家咖啡店,坐在正對小區大門的位置上。
昨晚懇求祁希發過來的照片,在對話框裡已經躺了一夜。黎見月看著99+的消息提示,終於還是點了進去。
那些年,昭歌在國外生活的痕跡,事無巨細地被展示在她麵前。
“她決定出國後馬上就著手準備,申請了英國的一所大學。我不常去國外,隻知道她每天都很忙,不光是學校的課業,同時在校外也有課程,所以幾乎每次我去,都隻能挑周末。
我不確定她過得好不好,但她把自己的時間塞滿行程。
後來,她一邊上課一邊創業,因為有家裡的啟動資金,很快賺到了第一桶金,再後來,逐漸發展成如今這個公司。個中艱辛大概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她從未和我傾訴過。你知道,她從來就是流血不流淚的人。”
文字和照片一同填補了那分彆八年的空檔,黎見月一張張翻看過去,開始想象昭歌是如何獨自一人,度過的這八年。
越看,她心越沉。那些照片裡,她幾乎看不到一張昭歌的笑臉。無論是大學畢業,還是公司成功的重要時刻。
來回反複,直到每張照片黎見月都印在了心上。她已經在咖啡店坐了一整天,再抬頭,窗外已悄然升起夜色。
在暗沉的黑色中,忽然有一抹白色闖入視線。那是昭歌的車,正滑入小區大門。尾燈閃爍,眨眼就消失在視野中。
黎見月不由仰頭尋找,深沉的夜色裡哪一抹是昭歌的家。
那個近乎空蕩,或許隻被昭歌當做落腳點的家。
一時苦悶又翻湧而出,黎見月眉眼低沉,心裡卻在想,她再也不要相信神明。
“為什麼一點也不靈驗?”與嗓音一同滑落的,是苦悶凝結而成的淚珠。
她每年生日祈求,也不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