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盟雙手放在腿上,死死交握。他以為經過這麼多年的治療訓練,自己已經不再害怕了。此刻才知道,他擊退的隻是自己的心魔,而不是現實中的惡人。
他慢慢地深呼吸,儘力控製不讓自己的身體顫抖,同時壓製住想要逃跑的衝動。把椅子往外挪了挪,擴大與對方的距離。
該來的總會來,在夢裡揮了那麼多次棍棒,現實中也一定能一擊即中!
感覺心跳稍微有所平複,黃盟開口說道:“是啊,好多年沒見,一時沒認出來。”
“也難怪,我的變化是挺大的,不像你看起來一點都沒變。”男人的眼睛在黃盟身上來回掃視,最終停在他的臉上。
黃盟並不能看出對方有什麼變化,因為在那之後,那幾個人的樣貌在他記憶中消失了。他記得他們的名字,記得他們的聲音,記得那天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就是不記得他們的樣貌。
後來,他開始做噩夢。夢中自己被困在黑暗裡,周圍都是那幾個人的聲音,不斷重複著他們那天說的話,就是不見人。
就像是藏在黑霧中的怪獸,你不知道它是什麼樣,也不知道它在哪個方向。隻知道它在盯著自己,等待時機撲向自己。
夢中他大聲呼救,然而沒人來救他。他在黑暗中越陷越深,眼看就要沒頂,又突然回到平地。接著,黑暗再次襲來。就這樣不斷往複……
醫生說他這是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休學一年多,也是因為治療。治療過程中,他慢慢回憶起那天更多的細節。
比如因為自己想抄近路所以才會走到那附近,讓他們有機可乘。比如一開始自己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棍子,卻不敢揮出去,錯失了逃跑的機會。
醫生告訴他,潛意識裡他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憎恨自己的懦弱膽小。所以即便現實中他最終獲救,夢裡隻能一次次地被困住。
如果不是老師恰巧經過;如果老師經過時沒有留意到動靜;如果老師聽到動靜也沒在意;如果……
那麼,或許會發生更加可怕的事。而有人經過並救了自己是個偶然。正是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才更痛恨自己當時的不作為。
經過治療和訓練,當他又一次被黑暗包圍時,終於鼓起勇氣奮力一擊。黑暗散去後,他看到的是拿著棍子瑟瑟發抖,被淚水糊滿臉的自己。
那之後再做夢時,他也不會那麼害怕了,因為手裡始終都有一根木棍。現在,他要用這根虛幻的木棍,擊退現實中的惡人。
“畢竟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有變化是正常的。”黃盟虛應道。
“你就一點沒變啊,我一眼就認出你了。你還像上學那會一樣,一樣好看。”男人涎皮賴臉地說。
黃盟很想把杯中的液體,澆在對方醜惡的臉上。但在估算了雙方體格力量的懸殊後,決定先沉住氣。乾笑了兩聲作為回應。
男人繼續說道:“難得我們老同學見麵,今晚好好喝一杯,敘敘舊啊。”說著叫來服務員點了一瓶酒。
“不用了。我約了人,先走了。”黃盟語調平常,邊說邊起身準備離開。
不想對方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說:“黃盟盟,你是不是還在為當年那件事生氣啊。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確實鬨得過分了。今天既然有緣遇到,剛好給你賠罪。你先坐下來。”
原來自己花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才勉強克製的恐懼,在彆人那裡隻是年幼無知的小打小鬨,甚至不值得記掛這麼多年。
黃盟沒再言語,隻是甩開他的手,徑直走出酒吧。
他原本就沒什麼酒量,加上剛才的緊張和氣憤,導致血液都流向了大腦。臟腑沒了支援,喝下去的酒開始在胃裡作怪。他快速走向一旁,扶牆乾嘔起來。
突然,有人從身後搭上他的肩膀。他一個激靈,快速轉身,張軍的臉迫近他的眼中。
“你沒事吧,喝多了嗎?”對方問。
黃盟不予多說,轉身想走,對方卻橫身擋住他的去路。
“黃盟盟,我知道當年是我不對,但我那是喜歡你。那時候年紀小不懂,隻知道欺負你自己心裡就舒服。這麼多年來,我還一直惦記著你,真的。”
男人看似真情流露的臉,讓黃盟的胃更不舒服了。強力壓下嘔吐的欲望,他冷著臉瞪著對方說,“讓開!”
然而對方不僅沒有讓開,還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拖進暗巷中。一如當年幾個男孩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拖入肮臟的死地。
等他回過神來,已被對方抵在牆上。他本能地想要呼救,但是聲音隻會淹沒在酒吧的音樂聲,和周邊小吃攤的喧鬨聲中。況且,他也不能再把希望寄托於彆人身上。他,必須自救!
黃盟的掙紮唾罵,於對方毫無作用。甚至讓對方變本加厲,覥著臉說,“小盟盟,你怎麼還跟上學時一樣啊,跟小兔子似的。讓人忍不住想欺負你,又想疼愛你。”說著就要伸手去摸黃盟的臉。
黃盟偏過頭用手阻擋對方,再次掙紮起來。然而對方力氣很大,他根本掙脫不開。
就在他打算抬腿攻擊對方的下身時,蘇慕佟的聲音從亮光的地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