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黃盟確實在忙。隻不過坐在他麵前的不是學生，而是學校的一位老師——高三一班班主任錢雨陽老師。他跟蘇慕佟一樣，也是為了自己班裡的學生來找黃盟。

“黃老師很忙啊。”在黃盟第二次拿起手機給蘇慕佟回信息的時候，錢雨陽忍不住開口，似在譏諷。

黃盟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既不禮貌也不專業，連忙道歉，順便甩鍋給發信息的人。“初中部的蘇老師之前也為他們班學生找過我，現在跟我約具體的谘詢時間。”

錢老師沒有說話，黃盟隻好自己接著說：“大致情況我了解了。既然他不願意來找我，那我去找他好了。你剛說他每天晚上都在教室上自習是吧，那今晚自習時間我去教室找他。”

“好，我在教室等你過來，指給你認識。”

“好。”

“那我就先回辦公室了，謝謝黃老師。”錢雨陽站起身，“剛剛……我的語氣可能不太好。抱歉啊！”

“沒事。再二十多天就高考了，你們畢業班的老師不比應考生壓力小。我能理解。”黃盟微笑道。

麵對高考，應考生的壓力自不必說。而考生背後的家庭、授課老師，也同樣承擔著巨大的壓力。

特彆是像他這樣資曆不深的年輕班主任。三年時間裡，他們跟學生一起成長，對每個學生的家庭情況、性格特征也都了如指掌。過程中付出的時間精力，都沉積為複雜的情感。除了老師與學生，還有長輩與晚輩、朋友與朋友的身份關係。

當學生們站在高考這堵牆麵前時，作為老師，他要站在學生的後方，給他們支持與信心。然而當他自己抬頭望這麵牆時，也是膽怯和擔憂的。隻是這些情緒他不能在學生麵前泄露絲毫。

錢雨陽看了看黃盟，對他點點頭，沒再多說，轉身出門離開。

等他走後，黃盟對照自己的記錄，又仔細回想一遍二人剛剛的談話——

錢雨陽：“我們班有個學生最近狀態不好，我有點擔心。”

黃盟：“具體表現有哪些。”

錢雨陽：“課堂上注意力不集中，有時候還睡著了。聽彆的學生說他最近情緒不穩定，經常發脾氣。同宿舍的學生說他天天晚上看書到兩三點，早上五點多又起床到操場上背書。但是成績卻在下降，整個人也變得很消極。”

黃盟：“你找他談過嗎？”

錢雨陽：“談了，他隻說快高考了壓力大，晚上失眠睡不著。”

黃盟：“你不相信？”

錢雨陽：“他是單親家庭，從小跟著媽媽生活。細心，善良，很會照顧彆人。所以高中幾年一直是班級的生活委員，跟同學們相處得很好。雖說成績隻是中上，但很穩定。他說過要報考本地的一所師範學校，因為離家近，能照顧到媽媽。以他的成績綽綽有餘了，所以一直就是正常備考。現在突然間這樣，我不相信是壓力大的原因。”

黃盟：“關於他的家庭情況，你了解多嗎？”

錢雨陽：“他出生前父母就離婚了。他母親不顧家裡人的反對硬是要生下他，這些年獨自撫養他長大，他連父親的麵都沒見過。這些都是以前做家訪的時候，他母親告訴我的。其他的雖然沒多說但也不難想到，孤兒寡母的，生活中難免各種困難。但這孩子性子還算樂觀，也聽話懂事兒。”

黃盟：“性格樂觀？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擁有樂觀性格，說明親子關係和諧。你有沒有跟他母親說這個情況呢？”

錢雨陽：“沒有。倒是他母親主動打電話給我了，問他在學校的情況。說他這幾周回家心情都不好的樣子，不願意和她說話，如果多問幾句還會顯得不耐煩。這也是之前沒發生過的。所以她很擔心孩子，以為他在學校遇到了什麼事情。”

黃盟：“明白了。這樣吧，我先和他談談，做個大概的了解。”

錢雨陽：“好，能儘快嗎？再二十多天就高考了，我希望他能儘快恢複到之前的狀態。”

黃盟：“當然，這不就是學校聘請我來的最主要目的嘛。他叫什麼，去哪能見到他？”

錢雨陽：“江承誌，他是住校生，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到教室上自習。今天是周五，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晚上上自習的估計沒幾個。如果可以的話，你晚上到教室找他，談話應該也方便。”

……

晚上在學校食堂隨便吃了點。等到八點左右，黃盟來到江同學自習的教室。

教室裡統共就三個人，兩個是女生。如果江同學在其中，那不無意外，就是坐在最後排正奮筆疾書的男生了。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剛巧錢雨陽也從另一間教室出來，見到他便向他走來。

“就是最後排的那位男同學嗎？”黃盟輕聲問剛站定的錢老師。

“嗯，就是他。”

“行，我可能要先觀察一會，你先走吧。”

錢雨陽也沒多問，應了一聲就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