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吧。”

“你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你想解決問題對嗎？你是怎麼做的呢？”黃盟用輕緩的語氣問道，像是誘哄。

而江承誌也像是完全進入了自己的思維空間，按照事情發展始末，以及自己的想法過程來敘述。“我就想，既然自己是一個阻礙，那隻要把我挪開，問題不就解決了嗎。所以我就決定改變高考誌願，報考外省的學校，離家越遠越好。我要讓她知道，我可以照顧自己。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不需要她一直在身邊。而且我離開了，也就不會妨礙到她了。”

“可是我聽錢老師說，你是想報考本地的一所師範學校？”

江承誌輕嗯了一聲。

“你想當老師嗎？”黃盟繼續追問。

“嗯。小學的時候，老師讓大家以我的夢想為題寫作文，我當時寫的就是當老師，寫的作文還被老師表揚了。高中之後，我聽說學校好幾位老師都是那個學校畢業的。當時就想高考誌願就填這個學校。

“這個學校離家也近。我就可以經常回家，幫媽媽做做家務什麼的。她在工廠上班，忙的時候每天都要加班，有時候還要上夜班。所以從上小學開始，我就學著做飯做家務。我燒菜還挺拿手的……”

一開始說的夢想，後來又說到了媽媽。語調一路輕快往上，又倏然止住。黃盟心裡大概有了脈絡。

“但是你現在改變想法了，想報考外地的學校是嗎？”暫時略過他後麵說的那些，黃盟繼續問高考誌願。

“嗯，我看了幾所外地的師範學校。但是它們往年的錄取線都不低，以我現在的成績不太有把握。所以這段時間我就拚命地複習、做試卷，可是成績反而下降了。”說到這個，他的語調變得有些急切。

“唔……能說說看，你複習時都產生了什麼想法嗎？”

“想法？”江同學回過頭看向黃盟，似是沒聽懂。

“那我問具體點。昨晚你上自習的時候，我就一直在門外觀察你。你昨晚寫的是什麼呢？”

江承誌有些訝異，昨晚他一點沒感覺到自己被人觀察。有些鬱悶地轉回頭，再次用後腦勺對著黃盟，簡潔有力地回答道：“數學試卷”。

“我發現你有的時候筆速正常，有的時候看起來很急躁。我猜是寫錯了劃掉重寫。但是你劃掉錯誤答案時，不是畫一兩下，而是很用力地來回畫了很多下。那個時候，你心裡什麼感覺？”

“生氣！”

“為什麼？”

“因為這套試卷以前做過，都核對過正確答案了，還是錯了好多。”

“嗯……除了生氣還有其他感覺嗎？”

這回沒有馬上回答，大概是在回想。

黃盟開口引導，“你在劃掉錯誤答案的時候，手上的動作重複往返。這是一種情緒表達，也是在給大腦思考的時間。這短短的幾秒鐘內，你的大腦中出現了很多的想法情緒。比如，自己怎麼這麼笨，明明看過了正確答案還是做錯；比如，萬一高考考到了這樣的題目怎麼辦；比如……”黃盟停住話頭。

“這樣下去我肯定是考不上那幾所學校，甚至連原來想考的師範學校也考不上。

“不過就算考上又怎麼樣呢，留在這個城市也隻會成為媽媽的負累。

“算了，隨便吧。反正上哪個學校都一樣，隻要離媽媽遠遠的就好。

“可是，當老師是我從小的夢想，我不想就這麼放棄。

“為什麼我要考慮這些，為什麼我不能如願上自己喜歡的大學，做自己喜歡的事？

“還有媽媽也很奇怪。那些事她為什麼從來沒跟我提過，是怕我不同意嗎？可……那也應該告訴我啊，問問我的意見啊。她壓根就沒提過，為什麼就單方麵地認定我會反對。說是顧及我，其實根本就是拿我當借口。還是說在她心裡，我就是個蠻不講理任性自私的小孩……”

一口氣說到這裡，江承誌突然停住了話頭。不是在說寫錯題的感受嗎，怎麼又說回了那件事？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黃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