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也不知是藥物的作用，還是彆的原因，黃盟隻覺胳膊上那一片又熱又癢。

仔仔細細地抹好，又把藥箱收拾成原樣。蘇慕佟像醫生一樣叮囑道，“現在天氣悶熱，暫時就不包紮了，不然反而好得慢。注意不要碰水。”

放好了藥箱，他又進廚房倒了一杯水端給黃盟。黃盟伸手接過。

指尖輕觸間，他感覺像被冰了一下。低頭看，黃盟的手指還在輕微地顫抖。他雖然表現得很正常，但細節處還是出賣了內心的情緒。

蘇慕佟坐到他身邊，彎著腰，垂著頭。一副做錯了事，無比愧疚的樣子。

“對不起，我應該提前告訴你的，好讓你有所防備。不至於像剛剛那樣……”

黃盟喝了幾口水，壓下殘留的惡心和恐懼，才接話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會來找我？”看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對方的一係列行為，確實出於擔心他的安全。

“我並不確定……”蘇慕佟從發現張軍跟蹤開始說起，“我原本是想，如果他再跟蹤就抓個現行，搞清楚他到底想乾嘛。結果，他一直沒再出現。我又怕告訴你了，你會再做噩夢，所以就沒說了。”

“原來是這樣……”他這段時間每天約自己吃飯，又送自己回家，是以為張軍會再跟蹤。“那你今晚怎麼會來這裡？”黃盟繼續問道。

對方連續發來信息，接著出現在自家小區門口，像是未卜先知一樣。

“他雖然沒再出現，但我還是不放心，就又委托朋友仔細查了查。說他偶爾會來市裡送貨……”

今晚稍早些時候，錢海給他發了一個視頻。視頻是張軍發的朋友圈，拍的是他在卸貨，定位是在市區。他擔心張軍會趁機來找黃盟，才一直給黃盟發信息。可又不敢直接說實情。

黃盟說自己上車後，他就從家過來了，一直在小區門口等著。等了半個多小時也沒看到人回來，而手機上的共享位置卻顯示人在小區附近。然後他就跟著定位找了過去。

聽完解釋，黃盟又問了一個問題。“你剛剛提到的葉榕樺是誰？”

“張軍老婆……”

錢海查到他們夫妻倆開的印刷廠，實際老板是張軍的老丈人。張軍等於是入贅到他們家。這些年，張軍背地裡沒少往自己口袋裡扒拉。花天酒地的事情就更多了，對象更是男女不拘。而且，他還在外麵養了小老婆和私生子。

如果他老婆知道了這些事，怕是連一張紙都不會給他了。所以蘇慕佟一提到葉榕樺，他立馬就慫了。

黃盟雙手捧著杯子聽著他說，視線早不知散在哪裡了。蘇慕佟說的這些，他先前猜到了一部分。剩下的細枝末節，他也並不關心。

他真正在意關心的，是張軍剛剛說的那些臟話，蘇慕佟應該都聽到了。那他會怎麼想呢？

他不敢問，但蘇慕佟卻主動說了。“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來找你了。還有他說的那些話，你也不要往心裡去。不值得你浪費情緒。”聽得出他還怒氣未消。

黃盟放下手中的水杯，鬆了鬆領口。今天因為參加會議，他特意換了正裝，還打了領帶，此刻隻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拉了拉領帶，解開領口，又連續深呼吸幾次，像是要鼓足了氣……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黃盟的手還握著自己的領帶，不敢看蘇慕佟。

蘇慕佟頓住了。

他的反應讓黃盟的心失速下墜，頭腦倒是更清醒了些。就這樣，一鼓作氣說個明白吧，黃盟想。

“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

手中的領帶已經被捏得變形，卻連餘光都不敢往那人身邊放。他不敢去看蘇慕佟的反應，如果對方露出了厭惡反感的表情，那……

他發現自己無法接受這個可能性。

“我知道。”好半天，蘇慕佟終於給了回應。

隻是這個回應讓黃盟始料未及。“你知道？”震驚之下抬頭去看蘇慕佟，發現他臉上的表情與平常並無不同，眼神也還如往常一樣看著自己。或許有點不一樣，但也絕不是厭惡一類的情緒。

“我其實早就懷疑你的性向了。那一次，在酒吧街那裡，我聽到了張軍對你說的話，當時我就有點懷疑了。後來我還問過老顧，怎麼判斷一個人的取向。然後就是那次露營，老顧說你跟他們是一樣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判斷的，但我基本上是認定了你的性向。”

這一串說明，讓黃盟更加瞠目結舌了。原來從最早那一次，自己就已經露出馬腳了。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糾結矛盾，生怕對方看出自己隱藏的真麵目。

不想，對方其實早就一清二楚。或許還看笑話似的，看著自己倉皇無措東遮西掩的樣子。

想到這，原本的沉重心情已漸漸被怒氣取代。

“所以，你一直在揣著明白裝糊塗，看我笑話是嗎？”

蘇慕佟沒想到黃盟會突然生氣，連忙說道，不是這樣。

今晚，黃盟被幾種強烈的情緒接連襲擊。恐懼、痛苦、憤怒，一個接一個。他此時的大腦，已經沒有理性再去分析自己想法的對錯。隻剩一腔怒氣，迫切尋個出口。

“不是這樣嗎？你明知道我的取向也不避嫌，還三天兩頭來找我約我。一天天地靠近我，鼓動我，讓我心生妄想。現在，再來戳破我是自作多情。是嗎？”

黃盟一口氣宣泄完，才在對方睜大的眼睛中，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