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祝卿安,哪怕是自己前女友,述清也懶得搭理,恐怕直接甩開這隻手離開,哪兒還會多問這麼久。
“姐,姐姐。”祝卿安可算憋出了話。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雙眼的婆娑。
“姐姐在呢。”述清撫摸過她的額頭。
順著額角,一點點向後推,揉過她的發。
“姐姐。”祝卿安在溫和的撫摸裡,一顆心沉浮著,漂泊到安定的港灣。
飄向述清的手。
她拉著述清的手,往她臉上放。
“沒發燒。”祝卿安不想述清走。
“可你摸起來很熱。至少測個體溫吧。”述清怎麼說都是姐姐。
祝卿安不是體弱多病的類型,但每隔一兩年,換季的時候,也總會來一次嚴重到下不了床的感冒。
這個冬天還沒冷透,氣溫反複無常,晝夜溫差大。
祝卿安要是感冒,也不奇怪。
祝卿安鼓一雙腮幫子。
“聽話。”述清拍拍她的頭,最終還是出了房間。
祝卿安一個人留在空蕩又狹窄的小房間裡。
她聞得到窗外夜雨的潮濕氣,看得見窗外的迷蒙暗色。
沒有汙染的天空乾淨又深邃,就連雨,也比城裡更細密。
粘膩的雨夜裡,祝卿安獨自抹去眼角的淚霧。
她若是對述清抱有那種喜歡,述清會接受她嗎?
還會喊她“安安”,還會這麼喜歡她,還會……吻她嗎?
好奇怪。她為什麼會喜歡述清呢?
* * *
“37度5。有點低燒。”述清給祝卿安量完體溫,也就原諒了這個小姑娘剛才謎一般的行為。
發燒肯定不舒服,頭腦迷糊了也正常。
祝卿安還是她乖乖巧巧的可愛寶貝。
祝卿安撇著眉眼,躺在床上。“我沒感覺不舒服。”
“藥還是得吃,彆倔。”述清把從朋友那兒拿來的感冒藥送到祝卿安唇邊。
祝卿安給了她一個幽怨的眼神。
“膠囊,又不苦。”
“會半夜爬起來上廁所。”祝卿安苦一張臉,還是把藥吃了下去。
“上唄,反正你吵醒的人也是我。”述清逗她一句。
祝卿安垂著眼睫沒回話。
全世界恐怕也隻有述清會這麼慣著她了。
就連被驚擾了睡眠也無所謂。
“姐姐~”等述清把水杯放好,坐回祝卿安身邊,祝卿安很誇張的伸出手,摟住述清的腰。
“安安寶貝。”述清把燈重新關上,鑽進被窩,任祝卿安抱著。
祝卿安還是年紀輕,剛剛才有的煩惱,這會兒就被述清親近的態度消磨遺忘,隻顧得上黏述清。
“快睡吧。”
“過點了,睡不著。”祝卿安不困。
她不困,就要鬨述清了。
述清在心裡歎息一聲,把她往懷裡摟。
“多大人了,還得姐姐給你講睡前故事?”
“嗯。”祝卿安死皮賴臉,狗皮膏藥一般扒在述清身上,魚兒似的遊動兩下,把自己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
“行吧。要聽哪個?還是媧神的那個?”
這小姑娘,從小到大喜歡的神話故事,也就那麼一個。
是女媧這位造物主,這位人類共同的母親,為了拯救惹怒上神的孩子,自甘替她們受罰,最後消散於世間,隻留下一道神力庇護蒼生的故事。
祝卿安點頭。
她不是最喜歡,而是她的媽媽隻會念這個故事。
後來媽媽走了,述清接過媽媽的位置,或許也是學來的,同樣隻會給她念這個故事。
“你可真會使喚人。小姑娘,你知道外麵那群人喊我配音,一百個字得給我多少錢嗎?”
述清早就把那個睡前故事爛熟於心,專門說這種話來逗祝卿安玩。
祝卿安聽著熟悉的話音,可算笑了。
“我以後,賺給你啊。”一席話,和她小時候說過的,一模一樣。
述清也就彎了眉眼,把一個講過無數遍的故事,娓娓道來。
祝卿安聽著女媧如何用泥巴捏出小人,如何揮動柳枝,繁衍人類這一族群。
如何看著她的孩子們成長,壯大。
又攔不住她們犯下那滔天的罪孽,惹怒自然之神靈。
最後聽見女媧看不得孩子受罪,便代替她們,接受九九八十一重償罪的磨難,消散於世間時,祝卿安又忍不住鼻梁發酸。
她不喜歡這個故事。
哪怕聽了很多遍,也依舊不能理解這個結局。
但她抱緊了述清。
“姐姐……為什麼媧神會有這樣的結局呢?”
從前有的疑問,長大了,也依舊沒法淡去。
述清講完一個故事,揉揉她家姑娘的臉。
“因為她是母親啊。”就連述清的回答,也和往日一樣。
帶著舊時回憶的焦黃,散著雨後泥土的芳腥。
替祝卿安合上眼簾。
就在述清也準備入睡時,她聽見一個迷糊不清的聲音。
“姐姐……”
“嗯?”她貼近了點,看祝卿安困得不行,還想跟她說話的模樣,眉眼滿是溫柔。
“我最近沒什麼事……”
“想和姐姐,在一起。”祝卿安說完這句話,張著嘴,呼吸也變得綿長。
述清在心裡發笑。
睡吧,她的小姑娘。
她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